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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9、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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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

东宫。

富贵手里小心翼翼捧着那株“盛世芙蓉”,哪怕一片叶子都怕给磕着碰着, 这小小一株花, 可比他的性命还要贵重许多, 今日南山寺前聚满了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文士公子, 哪一个不垂涎这稀罕玩意儿?可偏叫他们太子爷给抢走了, 再没有比这更长脸面的事了!

往日他在宫里总是低着头,虽然他伺候的是当今太子,可一个不受宠,又总是遭到责难的太子,远远比不上靖王世子的风头大。

如今, 他也算可以昂首挺胸一回了。

沈眠见他盯着那花傻笑,不禁给逗乐了, 道:“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让孤一并乐一乐。”

富贵道:“主子,今日丹青宴,主子您的风头竟是把世子爷和顾大人都给压过去了!奴才往日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就像做梦似的!”

沈眠睨他,道:“既然是梦里, 想来是不知道疼的。”

说着, 他佯作要敲富贵的脑门。

富贵忙讨饶道:“不是梦,自然不是梦!主子一贯英明, 自然不会比任何人差,奴才说笑呢!”

沈眠道:“别贫了,小心伤着孤的芙蓉花, 先去母后的万芳园,孤要选一块风水宝地,好生栽种它。”

富贵道:“主子,奴才听闻这花久在无尘大师座下,每日沐浴在佛偈经文中,沾染佛气,有灵性,栽在哪里,哪里就是风水宝地!”

沈眠勾了下唇,道:“孤不在乎这些,只要母后喜欢就好。”

富贵识趣地闭上嘴,在宫里久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伶俐,什么时候该装傻。

他家主子平素里平易近人,很好说话,可唯独触碰不得的逆鳞,就是先皇后。

外人都说主子醉酒错过先皇后祭典,是不孝,可谁又知道素来滴酒不沾的主子,为何偏在祭典前夕醉成那般?还不是因为太过思念亡故的先皇后,陛下责罚他,他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人啊,真正难过到了极点,便连倾诉的心思都没了。

那些在祭典上涕泪横流的人,谁又及得上主子千分之一的真心。

想到这里,他又真心实意道了一句:“先皇后定能感受到主子的一片赤子之心。”

沈眠沉默不语。

到了万芳园,沈眠耐心选了一块肥沃向阳的土地,亲自把那株木芙蓉种下,他也很不愿意用故去的人做文章,只是眼下原主被冠以不孝之名,这污名一日不洗脱,就一日不安生。

他对富贵道:“挑几个会侍弄花草的宫人,好生照看孤的花,出一点闪失,唯你是问。”

“主子放心,奴才必定办妥。”

富贵搀扶起他,又道:“主子,您衣裳沾了泥污,我让人准备更换的衣物。”

沈眠扯了下唇,道:“不急,先喝一口茶水。”

“主子,这茶凉了,奴才让人换新的。”

趁着备茶的功夫,又呈上清水为他清洗手上的泥污。

沈眠拿着锦帕擦去手上的水渍,不自觉皱了下眉,他今日私自出宫,大闹丹青盛宴之事,眼下该传到皇帝耳中了。

他虽然行端坐正,可这事一传十,十传百,等传进皇帝耳中,还不知被添油加醋成什么样。

陆沉不肯让他露面,他的顾虑自然是对的,只是沈眠也有自己的思量。

倘若他和原主一样,处处不争,做一个平庸的太子,大抵下场也不过是和原主一样。

宫人刚把热茶呈上,,御书房就来了人,说皇帝要他立即过去。

宣旨太监是皇帝身边得用的李德安,伺候皇帝有二十年了,可惜还是免不了俗,在靖王的金银器物诱惑下折了腰,一直宫里宫外地传递消息。

他见着沈眠,倒不似平时那般故作恭谦,反倒有些审视的意思,大抵是听闻他在丹青宴上夺了头名,有些摸不清虚实。

沈眠明知故问:“不知父皇找我,是为了何事?”

李德安瞧了一眼他,要是放在往日,他是不愿理会这个驽钝的太子殿下,可今日,他却想卖个人情。

他道:“奴才也不敢多嘴,只是先前靖王爷同几位大臣一道来御书房找陛下议事,他们一走,陛下就龙颜大怒,要传召太子爷您过去,只怕不是什么好事,太子爷可千万要当心啊。”

沈眠笑了一笑,道:“多谢李公公提点,孤谨记在心。”

说话间,已经到了御书房前。

宣旨太监请他进去,刚一进门,便有几册奏折朝他飞来。

沈眠下意识躲了过去。

沈眠:“……”

皇帝:“……”

沈眠顿了顿,意识到自己的身手过于敏捷,有些太不给皇帝面子了,忙道:“儿臣罪该万死。”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道:“太子,你好大的胆!!”

沈眠自然说不敢。

皇帝道:“你可知道,地上那些奏折,全是大臣弹劾你的!你身为东宫太子,不在宫中修身养性,学习治国之道,竟敢私自出宫,还大闹南山寺,南山寺何等庄严神圣,怎容得你胡闹!”

沈眠道:“父皇要问罪,总要把罪名说清楚了,儿臣私自出宫的确有错,但父皇年轻时也时常微服出宫,放在儿臣这里,想来也不能算作大罪,至于大闹南山寺之事,儿臣实在冤枉。”

皇帝见他不慌不忙,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道:“你说冤枉?难道你不曾去南山寺,不曾去丹青宴,不曾夺走无尘大师的‘盛世芙蓉’?”

沈眠道:“儿臣是去了南山寺,也去了丹青宴,只是儿臣堂堂正正,光明正大递了名册,南山寺的高僧从上百名册中挑出了儿臣的名册,儿臣这才有机会夺下头名。”

皇帝冷笑了两声,他病重久矣,只说这几句话,便好似伤了元气一般,脸色煞白。

“好一个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你利用太子淫威,威逼几位大师把头名给你,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我是凭自己的本事拿的。”

皇帝道:“你有什么本事朕最清楚不过,休要再狡辩!”

“父皇不信,儿臣也别无他法,只求问心无愧。”

皇帝道:“朕不管你有没有愧,那株盛世芙蓉,即刻送去靖王府。”

沈眠道:“那是我的花,为何要送去靖王府?”

皇帝被他掷地有声的反问给微微惊到,印象中,他这个儿子性情极温吞,即便被责骂也总是低眉顺眼,何曾这般锐利夺目?

他定了定神,一拍御案:“沈承昕!你到底是送,还是不送?”

沈眠道:“不送,那花已经被我栽种下了,万不可能再动了。”

“那就挖出来,区区一株芙蓉花,太子要为此惹恼靖王吗?”

沈眠道:“父皇怕靖王,儿臣不怕。儿臣的东西,会牢牢抓在手心里,绝不会拱手让人。”

他这一番话,分明暗藏玄机,皇帝在龙椅上怔愣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

沈眠又平静说道:“那花,此时就在母后的万芳园里,儿臣挑了一处日照足的地方,才刚栽种下,父皇若要强行挖开,势必会伤了根须,这花娇贵,只怕送去靖王手里时,就是一株死花了。”

言外之意,若要强行挖走,他就把那花毁了,总之决计不会白白送去靖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