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暗鬼
他看似一句委屈巴巴的嗔怪, 让她登时冒出一身冷汗。
南谙克制自己, 平静对待他, 同时两处太阳穴已经控制不住突突地挑动起来。
“刘胥,你就是魔鬼。”这话曾经是她说的。
这人记仇已经到这般地步。
刘胥盯了南谙半晌, 朗笑起来, 单手背在身后走到她身前,极自然地托起她的胳膊:“我们走吧。”
换作陌生人, 视此情景, 都会将他视作阳光倜傥的邻家男孩。
南谙紧绷着神经, 沉声问:“去哪?”
“广陵, 难道你还想回长安?”
刘胥说出这话,就像在说今天中午吃面条一样轻松自然,更加让南谙不寒而栗。
察觉到她凝视中的拒绝, 刘胥也黑了脸,一下子像变成另外一个人:“这一次你还是不选我?”
南谙反感地甩开他的手:“你幼不幼稚, 我是跟顾之深和离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依附其他什么人,往后人生我自有打算,希望你不要干涉。”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
南谙要疯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刘胥仿佛还没有从打击里走出来,满腹受伤道:“曾经你不跟我走,是因为他,现在没有他了,不就意味着你可以陪我回广陵,继续做我一个人的谙姐?”
南谙:“???”
“…”
“原来都是骗我的, ”刘胥垂下眼帘,看起来不复方才的精气神,“所以没有他,你心里也不会有我对吗。”
“但我这两年很惦记你。”他的眼睛像小鹿,水灵灵的,只有南谙才知道,这里面关着的怕是人间最凶残的猛兽。
她心道你千万别惦记,被你惦记都没有好下场。
记忆最深莫过于,当年太子偶然得了一只巴哥,拿出来供人观赏。所有孩子都对它表现出喜爱和羡慕,刘胥也不例外。
读书的间歇,他会蹲在巴哥面前喂水喂食,还会小声对它讲话。那时候的南谙认为,大概安静小孩子都喜欢和动物交流。
但是从某一天开始,刘胥不再理那知鸟了,就像从记忆里抹去一样。
再有一天,太子哭着去先生面前说他的巴哥丢了,好伤心好伤心。
一个孩子丢了玩物,自然不是多大的事儿,但当朝太子丢了东西,没有人敢轻慢。
宫人将国子监和东宫翻了个底朝天,闹得人心惶惶,却仍无下落。
最终是国舅田蚡从民间寻得了只一模一样的送来,这场失物风波才得以平静。
很久之后,大概过了一个春天,刘胥把南谙叫到自己的寝殿外,神秘地问起:“谙姐,还记不记得那只巴哥?”...........y......Q.....Z........W..........5..........C........... O........M..............言...............情.........中...............文..........网...
南谙当然记得,但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
他又说:“它如今更漂亮了呢。”
接下来,便是南谙人生中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刘胥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布包,在他面前打开,那只巴哥就平躺在里面。
确切说,没了内脏的死鸟,唯独留下对“炯炯有神”的双眼,被他经过一番处理,毛色鲜艳如生。
于是,在那个灼热的午后,南谙颤抖着嗓音说:“刘胥,你就是魔鬼。”
如今,这个魔鬼就在他面前,语气神情一如昔日。
南谙想着快点离开此地,然后派人查一查。
她不至于愚蠢到认为他只是一时兴起,也不会自信到,相信他出现在纪城,就真的只为了跟她“叙旧”。
“医馆还没忙完,我要回去了。”
刘胥并不意外,抬眼在她脸上研究了一会,笑了笑道:“好,你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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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之深喝过药才睡下一会,就被支离破碎的梦惊醒。
梦里面有两个南谙,一个无忧无虑坐在她亲手种下的枣树下面荡秋千,盈盈地笑着说“顾之深你来呀~”,
一个在大雪中顶着风向前走,见他追上来,惊叫“我已经走了那么远,你怎么还在这里!”,然后在狂风中,南谙几乎咆哮起来,一片片飘洒的雪花,仿佛她碎落的心。
睁开眼睛,脸上已经淌满了泪水。
他痛苦地翻了个身,枕在自己的小臂上,他的南谙终是离他远去了。
突然,目光落下的地方有哪里说不出的古怪,他翻身下床,大步走到沙盘面前。
浓缩的纪城舆图里,七座山峰只剩下六座。
顾之深蹙着眉头推开沙子,便见到泛黄的宣纸--顾之深顾之深顾之深~
还是东西好,人有时候说走就走了,但东西却能失而复得。
他把宣纸上的细沙轻轻掸去,放入自己的袖中。
这时候,尤道一推门进来,顿在门口:
“啊,属下来的不是时候--”
“进来。”顾之深朝他勾了勾手,然后正色转身。
“是,”尤道一禀,“您让我去找的人,我找来了,现他正在外面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