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三缓不殆
三缓不殆
黑夜如潮水一般褪去，在天际凝结出深蓝色的油彩，之后又在初阳的映照下融化，流淌下橙红色的、鲜润的朝露。
李亦白一双腿纠缠着对方的腰，骄阳初生，连带对方冰冷的脸上都似有生机。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盯着对方的脸看了许久，只是手指不自觉的抚上对方眉梢，心中有些波动，几天前，他曾以为两人从此陌路。
而此时，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也不过任自己揉捏，他忍不住挑衅：“这样算不算一种形式的指手画脚？”
金弓鸣任他在自己脸上胡乱的摸索，像是一种印刻的过程：“算。”
“哦。”，李亦白故作冷漠，“那我要道个歉吗？”
“你可以不道歉。”
“怎么？堂堂金弓鸣也有说话不算话的时候？”
金弓鸣笑笑，不以为意：“因为你可以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没想到随口一问竟会收到这样的答案，嘴里跑过十万八千里，脚下寸步未行的李亦白开始踌躇。
究竟谁有这样的权利，答案呼之欲出。
“那么，你要么？”
李亦白手上动作随此话一停，心中亦是猛然悸动——
这是一种比被进入更深刻的体验，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直立起来，难堪的别开眼：“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
“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你，不过你不太了解我，这确实是事实。”
李亦白犹豫片刻，喃喃道：“你只想找个床伴。”
“你总喜欢自以为是的思考问题，这个坏习惯要改。”金弓鸣直视他，视线似乎可以穿透实物，看见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李亦白不由自主的深呼吸，这个话题已经超过了事后一支烟的范畴。
“我们是同一类人，但是我们有不同待人接物的方式，这很好。”金弓鸣坐起身，倚在床头看他，“李亦白，我们可以在一起。”
金弓鸣的直视有一种压迫感，李亦白看了两眼就有些找不到呼吸，顾左右而言他：“金老师，你是不是累了。”
“你打算一直像这样逃避问题到什么时候？”
“我不逃避问题，可……”，李亦白张口欲言，可情急之下找不到合适的说辞，这让他有些挫败感，“我们怎么能在一起？”
“我不嫌弃你数学差。”
“这和数学没关系！”，李亦白捂住脸，又小声辩驳了一句，“我数学也不差啊？”
“那你不喜欢我？”
李亦白喉结动了动，只骂出一句脏话：“这和喜不喜欢没关系！”
金弓鸣不由发笑：“恋爱和喜欢都没有关系了，还能和什么有关系？”
“不是。”，李亦白受不住对方专注的凝视，气急败坏的跟着翻身而起，“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而且，我们都是男人，怎么在一起？”
“可以。只要你喜欢我，就可以，恋爱是一件单纯的事情，没你想的这么复杂。”
有怒气爬上李亦白的眉角，声音急切：“你怎么听不懂？”
“我听得懂，我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
“就特么因为我们都是同性恋就能在一起？”李亦白低下头，自嘲的笑笑。
“那叫”一种人”，不是我所谓的”一类人”。”
金弓鸣听出对方口气中的无措，伸手把对方的脸扳过来：“我们做一些事不是为了迎合别人，拿别人的眼光与评判生存的。你对讨厌的事情说不出讨厌，对喜欢的事情又偷偷摸摸，人生有什么乐趣？”
“可是——我怕。”李亦白四顾茫然，他的眼神闪烁而飘忽，“这一个决定很可能会颠覆我现在所有的一切，让我不被室友、朋友认可，受处分，退学，甚至让你身败名裂……”
他脑中甚至已经描绘出这一个决定背后沉重到难以想象的后果，面容有一些惶恐。
“就因为恋爱吗？”，金弓鸣扶正对方的身体，扣住肩膀，企图给予他更多的能量，“你长这么大难道没有做过一件你认为是对的，并且是喜欢的事？”
李亦白沉凝不语，反问：“你做过吗？”
“我一直做我认为对的事，哪怕那要牺牲很多很多，可是我觉得值得。”
“但是我很平凡，我不值得。”李亦白的声音很轻，话语里充满了对他自己的不认可。
“我可以根据每一个不同的事件、不同事件发生的概率建立模型，多复杂都可以。但是对你不行，这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金弓鸣向阳而生，秋天穿云透雨的风都在他的面前停凝，一切都是暖融融的，唯有他的面庞在光线下清晰而妥帖。
李亦白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眼前人从头到脚都是自己的喜好，连对方冷笑时勾起的那一寸嘴角都是最好的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