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简单的，说话的方式简单点
方肃为我接下《Anne》的工作后,何景耀那头也痛快地应下了。拍摄当天如我所愿,我深深体会到了大牌与小透明的差别待遇
《Anne》的总编辑吴芸,当初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我连入她眼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在我面前那叫一个平易近人。不是她变了,而是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模特,而是头顶自带光环的国际超模,国内时尚圈对我而言早已成了小池子。
当天拍摄结束,吴芸做东,邀请我跟何景耀吃晚饭,陆湘一道去了,还有几位工作人员。甭管大家心里怎么想,反正面上都是言笑晏晏,合作愉快。
中途我看了一眼手表,饭局结束时肯定很晚了,于是打了一通电话给方肃,让他先睡。
陆湘听见我的谈话,打趣道:“你跟方董都住在一起了？ 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 ”
何景耀也将目光投了过来。我认真地想了想说:“他都没有求过婚,我哪能那么容易就嫁给他？ 再说了,我们还有共同的梦想没有实现,现在无心结婚。”
对于结婚这件事,我和方肃是有默契的。尽管我们的感情已经够浓了,但是这段缘分始于梦想合伙人,我们就想等给梦想画上句点时再开启我们新的征程。
至于共同的梦想,国内首席什么的小目标,不足为外人道也。
饭局结束的时候,吴芸先离开,陆湘陪我坐在包间内,让酒店的服务生帮忙叫计程车。等待的空隙,陆湘从包里抽出一支烟点上。烟味有些熏人，我不着痕迹地挪远了一些。陆湘吐出一口烟后,转过头问我:“艳阳,你现在幸福吗？ ”
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手里拿的可是人生大赢家的剧本,要说不幸福,可是会被雷劈的。
陆湘问:“那何景耀呢？ 他在你心里算什么？
何景耀？ 我不明所以地说:“好朋友啊!”
陆湘轻笑了一声:“好朋友？ 你知道我跟何景耀为什么会分手？ ”
我心中一个激灵,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
陆湘为什么和何景耀分手？ 还不是何景耀太渣了。
这是一道送命题啊!
我经过慎重的思考,动用“知音体”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人要往前看,你会遇到更好的。”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陆湘突然声音尖锐地问,“如果我不想让这件事过去呢？ ”
我愁得直想挠头发,何景耀这厮,毁了我的一世清白
陆湘说:“林艳阳,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看着陆湘的表情,眼神中充斥着厌恶,她不是在说笑。
我问:“为什么？ ”
陆湘一字一句地说:“你想知道为什么？ 我告诉你我跟何景耀为什么会分手,就是因为你,林艳阳!”我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
陆湘盯着我,满脸嘲讽:“看看,又是这副表情,多么无辜,多么委屈,你天生就该被所有男人捧在手心,我陆湘活该做你的配角？ ”
陆湘越说越离谱,我皱着眉说:“好好说话!
上回《Amne》拍摄发生意外,我恰好在病房门口听见陆湘同何景耀的对话,陆湘提起我时的语气充满了嘲讽。当时我就清晰地认识到,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也就收起了和好的心思,只将她当成普通朋友看待。
陆湘这次当着我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这是连表面的和平都不要了。
她嗤笑说:“生气了？ 你凭什么在我面前生气？ 何景耀为了你利用我在我没有价值后弃如敝屣,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生气？
我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玄幻:“什么叫何景耀为了我利用你,你究竟在说什么？
陆湘说:“你还不明白？ 何景耀喜欢的人是你。
我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义正词严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我告诉你,你说的这一切毫无根据。”
陆湘附和说:“对,我说的这一切毫无根据,你就当我是在胡说八道好了。何景耀答应和我交往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 你生日那天,他喝醉了,抱着我叫你的名字!我这才发现,只有在你面前,我们才像一对真正的情侣,其实私下他连我的手都没有拉过。他喜欢你,我可以装毫不知情,你们当着我的面接吻,说是为了敷衍江锐,我也逼自己相信。我一而再再而
三地退让,你们却步步紧逼!你跟江锐分手后,何景耀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分了手。你生日那晚的意外,我怀了他的孩子,我以为自己又有了机会,可他毫不犹豫地让我把孩子打掉!他说我的孩子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我那么喜欢他,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忍受,为什么他的眼里却只看得到你？ 林艳阳,为什么我要活在你的光环下,活该被玩弄、被糟践？ ”
陆湘的这番话落在我的耳中,无异于一声惊雷。何景耀喜欢我？ 这个设定太惊人,我从未有过这个念头,可看陆湘这架势,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我的底气不再那么足:“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即使何景耀喝醉后叫了我的名字,也不能代表什么。说不定他是认错了人,酒鬼的话可不能信。”
陆湘说:“你记不记得,大学校庆那天,何景耀上台弹唱的那首《Youre w Sunshine》,你以为 Sunshine是谁？ 就是你林艳阳!多可笑,我因为这首歌喜欢上他,可这首歌却是他唱给你听的情歌!”
我………
信息量太大,我的“三观”已经崩塌了,无法用语言表达。
You Are Mv Sunshine》,我当然记得这首歌,当年何景耀弹唱这首歌时的样子优郁又迷人,不知虏获了多少芳心,陆湘就是被何景耀的这首歌俘虏的。
可陆湘现在却告诉我,这是何景耀唱给我听的情歌？
Sunshine=阳光,体艳阳=艳阳,逻辑太严谨,我竟无法反驳。
假使何景耀喜欢我这件事是真的,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陆湘有足够的理由讨厌我,被心爱的人如此对待伤害,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了。
我的头皮有些发麻。
就在这时,包间门被人推开,何景耀出现在门口。他有些意外地问:“你们怎么还没走？ ”说着,他走到方才落座的位子,从被桌布挡住的椅子上拿起一部手机。
何景耀看向我说:“小赵快到了,我让他送你？ ”
小赵是何景耀的助理,何景耀喝了酒,得等助理来接。
我心中五味陈杂,没有立时回答。
何景耀感受到了包间内诡异的气氛,问:“你这是什么表情？ 你们在聊什么？ ”
我没有说话,陆湘主动接道:“我们在聊大学时的事,你在校庆上唱的那首情歌,正主不明白怎么行？ ”
包间内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随后,何景耀若无其事地问:“什么情歌？ 校庆上我唱歌了吗？ 时间太久,我都不记得了。”
陆湘体贴地表示:“你忘了不要紧,我记得就好了。
我：“………”
修罗场,现实版修罗场。
我怯怯地缩在一旁,试图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然而陆湘并没有如我所愿，她将视线重新投到我身上,神情自然地问:“艳阳,我们刚刚聊到哪儿了？ 是不是说到何景耀在校庆上对你唱情歌？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肯定不知道,当时我不愿意把孩子打掉,何景耀跟我做了一笔交易,只要我把孩子打掉,作为交换,他不能向你解释一句。
猛料一个接一个,我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原本陆湘怀孕的事,是何景耀跟陆湘的私人恩怨,我不便介入其中。陆湘告诉我,何景耀根本不喜欢她,只是玩玩而已。我质问何景耀时,他也没有任何解释,甚至怀疑陆湘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这才真正惹怒了我。
按照陆湘现在说的,何景耀当初一句解释都没有,是因为他和陆湘早有约定？
你们城里人是不是太会玩了？ 套路深得跟太平洋一样!
我将目光投向何景耀,向他求证。
何景耀脸上依然噙着笑,仿佛我们聊的是“今晚天气如何”这种轻松的话题。他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对着陆湘说:“既然你知道这是一个约定。
我遵守了约定,为什么你就不能遵守呢。
陆湘笑了,说:“因为我想亲眼看看,你输得有多惨。你在幻想什么呢？
她会永远站在你那边？ 只是一个我,就能让你们的感情轻易瓦解,而现在你更不可能得到她。”
作为当事人之一,却形同背景板的我愣怔地坐着。
从前,陆湘在我眼中是一个典型的乖乖女,重逢后的她性格大变,时髦而世故。但我始终觉得,这是成长的一部分,她的内心依然柔软。
可现在看来……是我太天真了。
女人因爱生恨起来真的很可怕。
何景耀笑着说:“啊,你赢了,现在你满意了吗？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站在原地,看了看何景耀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陆湘。方才那一场战役,陆湘无疑是大获全胜,可她脸上哪有胜利者的喜悦,或是报复后的快感。
分明是饮下了心爱之人亲手端来的一杯鸩酒。
爱情这杯酒,谁喝都得醉啊!
我想了想,最终向着何景耀离开的方向追去。何景耀这个人,性格极端,自尊心强得要命,被陆湘当众揭穿,搞不好又要报复。
我没有在包间内耽搁太久,急急忙忙追出去,正好在酒店门口追上了何景耀。我没有凑上去,而是跟在他身后。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肯定不想见到我,我只要确定他的情绪没有大问题就会滚蛋。
事实证明,我没有做特务的潜质,何景耀分分钟就发现了我的尾随。他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
在这种情况下,他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影帝在他面前都要自愧不如。
“你跟着我干什么？ 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你？ 你希望我回答你是还是不是？
我当即打算否认,然而何景耀却没有给我否认的时间,紧接着说:“艳阳,你知道我现在像什么吗？ ”他告诉我,“一只被扒光皮的刺猬。
我愣怔地看着何景耀,他是笑着说出这句话的,可我觉得他已经狼狈不堪,几乎快要维持不住基本的体面
。“别再跟着我了。”何景耀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没有再追上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然后叫了一辆计程车回公寓，回到方肃的公寓时,已经是十二点,我用外面的浴室洗漱完毕后,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卧室的门。
卧室内亮着一盏床头灯,床上睡了一个人。听见开门的声响,那人睁开眼看向门口,随后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位子。我扑过去在方肃的身边躺下,随后把脑袋凑到他怀里蹭了蹭,求抚摸。
我问:“你怎么还没睡？ ”
方肃揉了揉我的头说:“等你。”
我说:“对,躺在床上等,你有特殊的等人方式。”
方肃有了小脾气:“下次关灯等。”
这是要直接睡的意思吗？
我连忙向黑暗势力低头:“好好好,谢方大佬留灯之恩。”
方肃问:“林大贵人富贵还乡,现实不尽如人意？ 今晚特别黏人。”
我说:“黏人还不好啊!”
我有满腹的槽点想跟方肃吐,可想了想,事关何景耀的隐私,又不好到处跟人说。
方肃见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用哄小baby睡觉的力道拍了拍我的背,随后特别柔情地说:“跟我还有小秘密了？
方董这招色诱我给满分,我分分钟被美色冲昏了头,凑到他耳边,带着跟他分享大秘密的心态说:“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何景耀喜欢我。
方肃听完没什么反应。
我怒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
方肃表示:“这种尽人皆知的事,需要重新告诉我一遍？ ”
我爹毛了:“什么叫尽人皆知？ 你开什么玩笑,我都是今天才知道的，你又怎么可能知道？ 说!谁告诉你的？ !”
方肃理所当然地说:“你啊!”
我表示:“怎么可能？ 方肃同志你不要跟我玩语言艺术,我都不知道的事,又怎么可能告诉你？
方肃摆事实,讲道理:“米,我带你回忆一下,你和何景耀拍摄《Ane》那晚,你在我车里的对话。你说何景耀是因为你的撮合才跟你的闺密在一起的,像何景耀这样的人,会缺女朋友吗？ 为什么你只一句话,他就愿意跟你的闺密交往？ 我试图引导你树立正确的观念,你又是怎么回复我的？
方肃帮我回忆说:“你当时难以置信地跟我说:“原来时尚圈十男九弯这句话是真的,何景耀跟陆湘交往,是为了掩盖他的真实性取向。””说着,方肃用眼神控诉,“甚至,你还对我的取向产生了质疑，我竟无言以对。
听方肃这么一说,我顿时想起了当时的对话。
我记得当时方肃露出一个特别高深莫测的笑容,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原来他是真的明白了!不明白的人是我。
你大佬就是你大佬,不但出生赢在起跑点,连智商都直接碾压我啊。
我无理取闹说:“那你当时为什么要卖关子,不直接告诉我？ ”
方肃表示:“你觉得我长得像月老吗？ ”
答案当然是……不像的。
月老要是长这样,女同胞肯定不想让他牵线,而是直接跟他谈恋爱，我生出一个惊人的猜测:“你不会那时候就看上我了吧？ ”
方肃非常冷酷无情地说:“你想太多!”
我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不然呢？ 啊,我想起来了!那时候你的态度就很可疑了,当着何景耀的面叫我艳阳,我们有那么熟吗？ ”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方董事长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表示:“这世上有一种战略方针叫可持续发展性。”
我戳着自己说:“我就是那个有可持续发展性的对象咯？ 男女之间有可持续发展性,这本身就很可怕了好不好。
方肃讲不过我,把我的脑袋往下一压,说:“睡觉!”
我霸道地说:“亲个嘴再睡!
方肃:“……
我们两个黏糊地亲了一会儿,才关灯睡觉。
晚些的时候,一个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听铃声是我的手机在响。深更半夜,究竟是谁打的电话？ 我困得不行,施展不了用一只脚接电话的绝技,就用脚踢了方肃一下,命令道:“快去接电话……”
方肃：“………”
他认命地爬起来,从桌上拿起手机接通:“喂,你好。方肃接电话的时候,声音里的睡意已经消去,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后,他的声音明显严肃起来:“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方肃挂了电话,立即摁亮了床头灯。
我捂住眼睛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
方肃打开衣柜,将我的衣服丢在床上说:“赶快起来,何景耀出车祸了，正在医院抢救。
我瞬间睡意消失,爬起来问:“严重吗？
方肃说:“颅脑损伤,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我连忙爬起来穿衣服,方肃换好衣服开车送我去医院,一路上我的心怦怦跳快,手脚冰凉。我不知道这场车祸是不是与我有关,现在出了这种事,只能希望何景耀平安无事了。
等红灯的间隙,方肃握住了我的手,我看了他一眼,紧紧地回握住。
媒体获取消息的速度一流,我和方肃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媒体蹲守在医院外。医院出动了保安维持秩序,但看这种架势,明显捉襟见肘。待会儿闻讯而来的人会更多,场面肯定会更加混乱。方肃打了一通电话,叫了安保公司的人过来。
我和方肃赶到手术室外的时候,何景耀正在手术室里抢救,有两位警察守在那儿。
警察见我到了,把何景耀的手机交到我的手中,又将基本情况说了一遍:“事故是在中山路上发生的,车子撞上隔离桩,车速过快,加上事故发生时何景耀未系安全带,头部撞上方向盘,造成颅脑损伤。人现在在手术室做开颅手术,具体情况如何,要等手术结束才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