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让世界爱上中国造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我就必须逼自己狠下心来。我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下午一点半,距离方肃回家还有三个小时左右。
我出门买了一些菜,拿出自己所有的本事,在家准备了一顿大餐。
方肃到家的时候,我若无其事地扑过去抱了他一下,然后拽着他就往餐厅走:“来来来,今晚你有口福了,快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方肃看着桌上七八道菜,用怀疑的眼神打量我:“你今天怎么有心情做饭？ 又犯了什么错误？
我瞪他:“什么叫又？ 不对,重点是我做顿饭怎么就跟犯错误搭上关系。
方肃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死磕,他永远都能准确地抓住重点:“你今天不是去见了 Jones吗？ 他都说了些什么？
我装蒜说:“没说什么呀,他就是让我帮帮何景耀。你别想太多了,赶紧去洗澡,洗完了我们一起吃饭。”说完,我就推着他往浴室去。方肃被我推着走了两步就站住不动,盯着我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事出反常必有妖。老实交代,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方肃一而再再而三地追问,我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
方肃明白了:“果然有事情瞒着我,说吧。”
我如实说:“何景耀昨晚割腕了,现在人没事。
“何景耀割腕,你怎么可能有心情做晚餐……”说着,他像想到了什么，对着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不是想告诉我,你打算答应他的要求吧？ ”
我说:“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方肃看了看桌上丰盛的菜肴说:“所以,这是最后的晚餐？ ”
我垂下脑袋,不敢迎视方肃的目光。
方肃的声音里明显带了怒火:“我昨晚就告诉你,我不会等你。如果你答应何景耀的要求,我们俩就完了,你这是在我和何景耀中间选择了他吗？ ”
我恳求他:“我对他的感情跟对你是不一样的,我爱的人是你,只是三年,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
方肃嘲笑我说:“你口口声声说爱我,现在却要投入他的怀抱？ 你觉得我能忍受自己的女人日夜陪伴在别的男人左右？ 只是三年,假设三年之后何景耀再用同样的理由要求你留下,你是不是还要让我再等你三年？ 三年又三年,你希望我等你到什么时候？ 永无止境地等下去吗？ !”
我辩解说:“不会的…
方肃问:“你拿什么保证？ 如果三年后何景耀用同样的理由留下你,你怎么选择？ 回答我!”
方肃的这句话难住了我。倘若三年后,何景耀的症状依然没有减轻,我又该怎么办呢？ 是依旧让方肃等待,还是罔顾何景耀的病情。
我说不出答案。
方肃厉声说:“回答我!”
我沉默良久,说了一句:“对不起。”
方肃得到我的回答,眼眶都红了,他狠狠地盯着我说:“林艳阳,我在你心里,终究抵不上一个何景耀!”我看着方肃露出受伤的神色,心痛得像是被人凌迟,泪水模糊了视线,我却只能说:“对不起。”
方肃看了我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目光落到了餐桌上。这一桌丰盛的菜肴再次触到他的逆鳞,他端起桌上的菜肴,一股脑全丢进了垃圾桶。
我除了看着方肃动手,什么都做不了。
方肃将菜全部丢进垃圾桶后告诉我:“如果你下定决心要走,把你的东西全都带走,钥匙留下,我会把它交给其他人。
方肃这句话,无疑又往我心上捅了一刀。
他会把钥匙交给谁呢？ 当然是这个家新的女主人了。
我相信方肃会说到做到,他一直都是个很坚定的人。他能为裴西放弃一切,也能在被裴西背叛以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而我,即将成为第二个裴西。
旦我跨出这个门口,方肃就不会再给我第二次机会
我能怎么办呢？
命运真是个喜欢捉弄人的东西,前一刻我还觉得自己是人生大赢家,下一刻就被命运重重地扇了一巴掌。
我强迫自己拖出行李箱,将自己的物品一件件放了进去。我的动作很慢,因为我知道,当我走出这扇大门,今后就再也不会有机会进来了。
方肃站在客厅中央,冷冷地看着我收拾行李,既不催促,也不阻止，行李再多,也总有收拾完的时候,我收拾好行李,拖着重重的行李箱走到门口,换好鞋子,将钥匙放在玄幻的鞋柜上,对着方肃说了一句:“我走了
方肃冷眼看着我,没有说话。
我犹豫了一下,加了一句:“记得吃晚餐。”说完,我打开大门准备离开。
就在我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手中的行李箱被人从身后夺走,狠狠地丢了出去。我惊讶地看向方肃,他的眼中充斥着怒火,仿佛要将一切焚为灰烬。
包括彼此。
我正准备询问,方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用力将我搂入他的怀中,紧接着炙热的吻落了下来。我:“……
我猜中了结局,却料不到这个过程。
方肃的吻霸道而炙热,吻得我的嘴生疼,我只是惊讶了短短一瞬,随即便回过神来。
不管方肃的这个吻究竟是什么用意,我都不可能推开他,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这样亲近了。想到这里,我立刻回抱住方肃,用力亲了回去。
我和方肃紧紧相拥,拼命攫取彼此的气息,恨不能一吻天荒。
这一吻不仅激烈,持续的时间也很长。漫长的亲吻过后,方肃松开我盯着我的眼睛问:“现在你依然坚持要走？ ”
我知道这时候说这种话很残忍,但我依然说出口:“我已经决定了,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要求你等我,三年后如果你还是一个人,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
方肃恶狠狠地问:“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垂下眼睑说:“那你就恨我吧。”
恨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遗忘,无恨亦无爱。或许这样说很自私,但我宁愿方肃恨我,也不愿他遗忘我。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公寓。
离开方肃家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脑子里想着不着边际的事。
我觉得自己想好好找个对象真的太难了,先是江锐,明明是被放弃的一方,我却傻乎乎地扮演坏人,枉做小人。然后是方肃,他很好,什么都好,我特别喜欢他,却冒出一个何景耀,硬是逼我们分开，倘若这时候从天而降一个花盆,正巧硬在我的脑袋上,将我砸成一个植物人,说不定一切烦恼就都解决了。若干年后我再醒来,看到的就是方肃守在我床前不离不弃、何景耀自力更生的大好光景。可惜一切都只是空想,现
实就是如此残酷。
我在大街上晃荡了几个小时,其间顶着一双水泡眼,用工作繁忙没有休息好为借口,同路人合影了好几张照片,最后站在医院门口。
我化悲愤为食欲,点了三块大鸡排以及一大杯珍珠奶茶,狼吞虎咽地将这些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吞下去后,勇敢地去面对我惨淡的人生。
此时已近晚上八点,我一进入病房就见何景耀闭眼躺在床上,手腕上绑着一截刺目的白绷带。
小赵坐在沙发上守着,昨晚的事怕是吓到他了,我一进门就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景耀,眼睛里掺杂着血丝。
我向小赵示意这里有我守着,让他回去体息。
小赵显然有些犹豫。也是,昨天我只露了个面何景耀就割腕,今天我再冒出来,何景耀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被小赵的忠心打动,决定这个月自掏腰包给他加工资。我用手比了个“0K”的手势,示意我可以搞定。
小赵带着一副不放心的表情离开了病房,我在何景耀床前的椅子上坐下,脑子里继续想不着边际的事。
一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闭目躺在床上的何景耀开口了:“你打算在这张椅子上坐一整夜？ ”
我一点也不惊讶何景耀醒着,或是再次轻而易举地认出了我。我扯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你记不记得我们家菜市场那边以前是条河,夏天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搬把椅子拿着蒲扇坐在桥上乘凉。
何景耀表示当然记得:“每次有人开西瓜,你就盯着人猛看,人家看你是个小姑娘,有时会分你一块。”
我表示:“看破不说破,你不懂这个道理吗？ ”
我说起这段往事,并没有什么深意,只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段记忆,不免感慨,一眨眼就那么多年过去了,真是岁月如梭啊。
青梅竹马就是如此神奇的设定,昨天还掐得飞起,今天就能坐在一起回忆往昔,也可以说是我跟何景耀奇葩。
我告诉何景耀:“你赢了。”
何景耀轻笑一声,说:“我知道。”
我说:“说了三年就是三年,多一天、一个小时都不行。”
何景耀表示:“你放心,一分一秒都不会多,三年一到,你就能回到方肃身边。
我还能回到方肃身边吗？
我自嘲地一笑,继续说:“你也必须答应我,三年以后,你也要好好地生活,不能再轻生。”
何景耀颇为敷衍地“嗯”了一声。
我倒不担心何景耀出尔反尔,说话算话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我跟何景耀约法三章后,接下来的事就变得很顺利。何景耀恢复到他在人前的样子,积极治疗,阳光地面对每一天。
我以前觉得何景耀的这副面具特虚伪,经过这一番变故,我生出了不同的看法。何景耀愿意戴上面具,说明他愿意假装和这个世界和解,当他放弃这副面具,那才是最可怕的,我是被他折腾怕了。
何景耀出院后,我按照他的意思在郊区买了一栋别墅,过上了隐居的生活。何景耀不喜欢盲杖,我就扶着他,帮助他熟悉别墅的每个角落,直到他能在别墅内独自行走。何景耀平时不喜欢出门,我知道后天失明的人比先天失明的人更难以接受,所以也不会强迫他。
我们的日常除了送何景耀去医院复查以外,就是在别墅里看看电视、种种花、喝喝茶。
隐居了近半年后,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我渴望人群,如同花儿渴望阳光。
我问何景耀:“我可不可以出去工作？
自从何景耀出车祸后,我的事业几乎完全搁置了。我再不出门工作,时尚圈都快不记得我是哪号人物了。
何景耀表示:“你缺钱？ ”说着,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卡来,塞到我的手中,颇为阔绰地说,“我有钱,随便花。”
我分分钟想把卡甩回何景耀身上,让他体会一下劳动人民的骨气,最后还是选择了讲道理:“我也是有人生追求的好不好？ 你一个距离传说只差年龄的人,怎么能够明白我们这种刚飞升的小仙女的心情？ 我想成为大神,好不好？ !”
何景耀表示:“你以前不是说你人生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躺在家里吃吃睡睡,什么都不用干吗？ ”
我为达目的,毫不留情地吐槽自己:“对,以前的我实在是太肤浅了!
我现在有了理想,我想为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我想让世界爱上中国造!”
何景耀一言不合就戳穿我:“我看你是想出去逍遥快活，我并不否认。
何景耀没有为难我,让步说:“好吧,但不能太忙。你知道,留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在家是很危险的。
你要私人看护有私人看护,要保姆有保姆,要助理有助理,再说你如今在别墅里行走完全没问题,生活不能自理是什么鬼？
不过留何景耀一个人在家的确挺危险的,不是因为他生活不能自理,而是因为他的思想很危险。
何景耀答应我让我出去放风,这点小小的要求我当然是要答应的。我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减少不必要的工作。”
得到何景耀的首肯后,我重新杀回了时尚圈。我离开的时间不长,时尚圈尚未忘记我,我轻易就回到了原本的高度,向着 New Supers榜单进击。
其实我想重回时尚圈,不仅仅是待在别墅闷坏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为了方肃。
半年前,我和方肃不欢而散后,新时代的解约合同就到了,我没有签字,只是将它丢进了垃圾桶,当没有收到。方肃没有打电话来询问,只是发消息说不再担任我的经纪人。
这半年里,我努力让自己不去想方肃的事,可每当夜深人静,没有任何事情转移注意时,我都会想起方肃。
我不甘心,我不能接受从今往后跟方肃形同陌路,我必须给自己一个目标,不然我觉得自己要疯了。不管现在方肃是不是在我身边,我都不想放弃。
我们曾经的梦想,因为那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在某场高定秀的后台,我遇见了韩纾,我们两个的关系在新时代里算是不错的。见面打了招呼后,我没忍住,问了一句:“方董最近好吗？ ”
我不知道自己和方肃的事在新时代内部是如何传的,反正八卦媒体都嗅到了我跟方肃情变的味道,大书特书,顺便将情变的原因归结于何景耀。
我不知道该骂他们胡说八道好,还是夸他们见微知著好。鉴于我在西方时尚圈混出的地位,这回网友们没再骂我什么靠着男人炒作上位,只是纷纷感慨“贵圈真乱”。
韩纤听了我的问话,回答说:“方董已经快半年没来公司了,听徐总说方董回美国了,现在公司的事都是由徐总打理。”
我愣住了。
方肃回美国了。
我这才想起,方肃以前就是在美国生活的,回国成立新时代是为了同裴西置气。直到遇见我,他才将目标改为将我捧成国内首席女模。现在,方肃丢下新时代回了美国,这代表着……他放弃我了。
我的脑中一冒出这个念头,就觉得痛苦万分,我不愿意去想这件事背后代表的含义,只是一门心思朝着国内首席的目标努力。
年后,世界超模榜重新洗牌,我成功杀入 New Supers,超越裴西的巅峰时期,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内首席女模,在西方时尚圈占得一席之地。
国内媒体蜂拥报道我的新闻,我出门买根胡萝卜都能上热门头条。我实现了自己的奋斗目标,然而……我并没有感到丝毫喜悦。
我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感到一阵空虚。
我实现了我跟方肃共同的梦想,然后呢？
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什么而努力。没有奋斗目标,比追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更可悲。
何景耀察觉出了我的异样,问:“你最近怎么总是待在家里？ 以前不是总吵着闷吗？ 你现在风头正劲,多家媒体争着采访你,要不接两个？ ”
我不想让何景耀看出太多,答应下来:“哦,好啊!
我接受了几家媒体的采访,我的生平履历都被报道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完全没有采访价值。这些媒体就想挑些有爆点的话题,比如我跟何景耀的关系,还有我现在的感情状况。
我表示:“抱歉,我不想谈论个人感情。”
报道有什么意义呢？ 说出自己真实的感情经历,任由看客同情或谩骂？
还是借着媒体表达自己的心意,挽回方肃？
即使我在杂志上刊登万字情书,方肃都不会关注或是产生动摇吧？
这样的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隐隐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我知道这个信息一定很重要,回去的路上在想,在厨房准备晚餐的时候在想,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想,然而却一无所获。第二天清晨我迷迷糊糊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那个重要信息突然浮现在我的脑海方肃不会关注我？ 屁嘞。
当初我无意间翻到方肃书架上有关裴西的报道,方肃给我看的脸色难道是假的？ 当年方肃都打定主意放弃裴西了,依然为了争一口气回国创立新时代,难道我的魅力还不及裴西？
裴西犯的是原则性错误,而我的立场自始至终都很坚定,只是出于人道方面做出了不得已的选择,没道理方肃能收集裴西的杂志,到我这儿就彻底抛到脑后啊!难道他就不能气得要命,打定主意不关注我、不原谅我,却忍不住关注我的消息吗？ 难道我在方肃心里还比不上一个裴西？
我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口嫌体正直”这句话套在方肃身上妥妥的!
得到这个重要信息后,我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如同打了鸡血,再次活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