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四舍五入就是真爱了
从度假村回去以后,我收敛了许多,不再整天待在花园里蹲方肃。我和方肃形成了一个默契,只要在家,晚上睡前都会在阳台上待一会儿,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只有目光交汇,没有语言交流。
其实我们真要交流,完全可以打电话、发短信,但我们都没有打破那个约定。只要我们的心在一起,即使没有语言交流,也觉得很甜蜜。
对不起,我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眼神交流根本就是隔靴搔痒,我恨不得整天跟方肃在一起搂搂抱抱,不时地亲个嘴好吗！
我不再整天待在家里,因为方肃的行程经常会跟着我跑。我在台上走秀,他坐在台下观看,有时甚至一起坐在台下观看。每到这时,我觉得方圆十里的空气都是甜的,全是爱情的甜腻味。
再见裴西完全是偶然,那天我上品牌商那儿找设计师沟通新一季秀服的事,在一堆等待面试的模特里见到了裴西。我有些意外,这两年我并没有关注裴西的消息,不过被各大品牌商拉黑,境遇不用想也知道好不到哪儿去。裴西早些年那副高高在上的气势早已不见了,混在一群小模特里等待品牌商的挑拣。
裴西也看到了我,我没有过去落井下石,而是直接去了设计师的办公室，现在的裴西在我面前早已不值一提,跟她说话都嫌浪费时间。
当我完成工作离开大厦时,却在大厦外再次遇见了裴西。
看她的架势,显然是在等我。
我语气平静地问:“有事吗？
裴西表示:“林艳阳,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得意？ 对着我摆出一副不屑顾的样子,以为自己很了不起。
我不按常理出牌,理所当然地说:“是啊,我是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有本事就把我踩在脚下啊!”
裴西眼神怨毒地盯着我说:“你觉得我很狼狈,自己又能好到哪儿去呢？
你为了何景耀放弃阿肃,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 ”
我终于提起了一点兴致,问:“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裴西表示:“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针锋相对》的嘉宾原本是何景耀,为什么会临时换成我？ 这件事本就是何景耀设计的,录制时我推你的那一把,也在他的算计之中。两个结果,要么你受伤,对阿肃失去价值;要么我受伤,成功离间你跟阿肃的感情。不管当时摔下去的人是谁,何景耀都能成为最大的贏家。”
我本来是准备听听裴西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些什么,可是听完她的这番话,我没法把她的话当成是胡说八道了。
我也很想言之凿凿地说,裴西说的话都是假的,但裴西说完这番话后,很多被埋藏的疑问重新浮现在我心中。
明明是何景耀约我参加节目,为什么他的通告临时出现问题,却不知会我一声,直到录制前夕我才知道嘉宾换成了裴西,让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倘若裴西说的都是真的,那太可怕了。
何景耀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跟我相处的？ 难道他一直都在我面前演戏？
我慎重地说:“挑拨离间的事你应该很擅长,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裴西回答:“你想要什么证据,雷斯亚太地区代言人够不够？ 何景耀是雷斯全球代言人,亚太代言就是他对我受伤的补偿。
我哑口无言,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雷斯是世界顶级奢侈名表,当时裴西成为雷斯亚太地区代言人,我和方肃都觉得惊讶。可倘若有何景耀从中牵线,那就说得通了。
我说:“ Giulia发布会上的手脚,是你做的吧。”
西这回很坦荡:“是啊,这件事也有何景耀的授意。不过他失算了,他低估了阿肃的能力。 Giulia发布上的意外,只是让你栽了一个跟头,阿肃并没有因此放弃你,反而让你的事业更上一层楼。”
我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刷新一下世界观,我以为自己看到的都是真实的，我以为自己很了解何景耀,殊不知一切都只是假象,全是用谎言堆砌的假象。
表西说的事情太荒唐了,我应该相信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何景耀,而不是个多次构陷我的人,可是我无法说服自己裴西说的话都是假的。
因为何景耀的性格本身就是极端的,他做出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我想起陆湘跟何景耀在医院的对话,《Anne》拍摄现场发生的意外,很有可能是何景耀人为制造的一场意外。当时我不确定,将这件事掩下不提，还有他的车祸,究竟是意外,还是他导演的又一场苦肉计？
过往的一桩桩事情串联起来,瓦解了我对何景耀的信任。
我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让我来猜猜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你跟何景耀因利而聚,利尽则散,你没有立刻揭穿何景耀,是因为你的目的跟他是一样的,拆散我跟方肃。现在,你觉得我跟方肃分手了,和何景耀在一起,你再将何景耀的真面目告诉我,我肯定无法再和他相处下去,这样我就跟你一样一无所有了,你说我说得对吗？ ”
裴西痛快地说:“你猜对了,感觉怎么样？ 很糟糕吧？ 我千算万算,漏算了一样,江锐竟然会相信你说的话,将我列入拒绝往来的名单。”
裴西的确失算了,她不知道我跟江锐的过去,认定江锐不会相信我的片面之词,所以陷害我的时候毫无压力。
我笑容嚣张地告诉她:“你不止漏算了一样,你低估了江锐对我的了解,同样低估了我跟方肃的感情。我跟方肃并没有分手,很快我们就会重新在一起。你今天告诉我的真相,反而将我向他推近了一步。”
裴西神色震惊:“怎么可能？ ”
我说:“在你的世界,只有永恒的利益,你当然不能理解我们的感情，从你放弃方肃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我还得谢谢你,谢谢你放弃他,否则我怎么会有机会拥有他？ ”说完,我不理会裴西的反应,带着胜利者的微笑转身离开。
我真的是胜利者吗？
不,我是打碎了牙齿往肚里咽。我为了何景耀险些失去方肃,可他在做什么？ 千方百计地拆散我和方肃!
我下了飞机,拖着行李回到别墅打算跟何景耀摊牌,却在门口正好遇上回家的方肃。
我阴郁的心情顿时明朗了许多,忍不住就想微笑。难怪电视里说,当个杀手有了感情,他就不再是个合格的杀手。
因为这个杀手不太冷!
我的目光跟方肃对视,不能说话,那就……皮一下。
我瞬间林·国际超模·大腕·艳阳附身,拖着行李箱,踩着一字步,将通往别墅的路当成T台,走得霸气十足,走到别墅门口后对着方肃回眸一笑，方肃的表情是无奈的。
我的回应是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我觉得自己跟方肃就像是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有无数的反派想要破坏，我们的感情,但是我相信,我们俩情比金坚,最后铁定能解决所有的困难,有一个完美大结局。
我整理好心情,按下密码打开了别墅的门。客厅内,何景耀抱着一只抱枕躺在沙发上睡觉,电视机里正播放着音乐。
何景耀听见开门的声音,睁开眼说:“你回来了。
我应了一声:“嗯。
我没有立即跟何景耀摊牌,只是一切如常地说着话。等吃过晚餐,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我才开了口:“昨天我见到裴西了。”
何景耀神色如常地问:“是吗？ 很久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她混得怎么样。我回答说:“很不好吧,跟一群小模特一起面试。不过她告诉了我一件事。
何景耀问:“什么事？ ”
我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何景耀说:“她告诉我,录制《针锋相对》时发生的意外,是你一手导演的;我在 Giulia秀场上摔跤的事情,也有你的手笔。告诉我,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
何景耀平静地将脸转向我说:“如果我说不是,你相信吗？ ”
我回答:“我很想相信你。”
何景耀笑着说:“你这样说,代表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问我呢？ 何景耀的神情太平静了,没有蒙受冤屈后的委屈,也没有被戳破真面目后的激动,正是他的平静告诉了我答案。
我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你明明知道我爱方肃,却联合外人来算计我。我以为我很了解你,可我现在才发现,我根本一点都不了解你。”
何景耀露出不解的神情:“你问我为什么？ 你喜欢方肃,我就该成全你们？ 那谁来成全我呢？ 你不是答应过一辈子都陪在我身边吗？ 为什么你会爱上别人？ 我只想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方肃才是我们中间的第三者。”
我的心中怒气翻涌:“你设计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伤害到我？
假设当时摔下去的人是我,是我摔断了手和脚,一辈子就都毁了,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何景耀冷漠地说:“摔断手脚有什么关系,不是可以帮你试探方肃的真心吗？ 即使方肃离开你也没有关系,你还有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到时候我们只有彼此,不是很好吗？ ”
我被何景耀病态的心理惊呆了。
我一直以为,何景耀只在外人面前戴面具,我面前的他都是真实的他。
谁知他早已将我列入了外人的行列,重逢后,他在我面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演戏。
我用肯定的语气说:“《Ane》杂志的意外,是你动的手脚吧？
何景耀微笑着默认了。
我再问:“那你的车祸呢？ 也是你自己制造的意外？ ”
何景耀表示:“我看到了隔离桩,踩下了油门。”
我险些破口大骂:“你真的是疯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万一你这一脚油门下去,救不回来可怎么办？ ”
何景耀满不在乎地说:“救不回来就救不回来,又能如何？ ”
我说:“你这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何景耀轻松地说:“你认为这是赌注,可对我而言,只是一次尝试。”
我无言以对，一个对自己生命都满不在乎的人,我又怎么能奢望他顾及别人呢？
我问:“你有没有想过事情有一天会败露？
何景耀问:“败露又怎样？ 你迟早会离开我,不过是早晚的区别,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不知道该讥讽何景耀还是嘲笑自己:“是啊,没有区别,所以你做什么事都毫无顾虑。
何景耀说:“艳阳,你真以为我不知道隔壁住的是谁？ 你在度假村又遇见了谁？ 我的眼睛是瞎了,但我的心没瞎,你雀跃的心情,我想假装不知道都难。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一向不喜欢出门的何景耀会主动提出旅行,又在度假村住了两天就要求回来。
他是想隔开我跟方肃。
何景耀表示:“你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现在要回到方肃身边去了吗？ ”
何景耀说的这个问题,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照理说,何景耀干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可以理直气壮地收回自己的承诺,一拍两散。可通过方才那番对话,何景耀的病态超乎我的想象,倘若我现在离开,指不定晚上他就会给我搞出一桩大事情,那我两年多的努力岂不是付之一炬了？
我说:“我不会走,说了三年就是三年。我会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也希望你能记得答应我的事,三年后好好生活,不要再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何景耀露出意外的神色,挑了挑眉,用浮夸的语气说:“啊,圣母玛利亚的光辉笼罩了世界,我沐浴在圣母的光辉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不是神,无法救助一个对生命毫无敬畏的人,也无法心无芥蒂地帮助一个害过我的人。我仍旧信守三年的约定,是念着儿时的情分,帮何景耀最后一把。三年时间一到,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了。
我跟何景耀彻底摊牌后,我们的关系变得疏远了,原本我们待在一起，还不时会开些玩笑,可现在就很少讲闲话了,像是在完成任务,等待三年之期的来临。
三年之期的最后一个星期,何景耀提出要看海,我们坐飞机来到一座海滨城市,住进一栋海景别墅。何景耀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坐在沙滩上吹着海风,倾听海浪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按照以往的规律入睡。夜半时分,窗外隐约传来的吉他声，将我唤醒了。
我穿上拖鞋走到客厅,吉他的声音渐响,是何景耀抱着一把吉他坐在外面外的沙滩上弹奏。客厅的玻璃门开着,我能清晰地听见何景耀弹奏的歌曲,是那首《 You Are My Sunshine》。伴随着吉他声一起传来的,还有他轻轻的哼唱声。
何景耀没有启唇唱出歌词,但我知道这首歌的歌词：
You are my sunshine
你就是我的阳光
My only sunshine
我唯一的阳光
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
当天空鸟云害布时是你使我快乐
You'II never know dear how bsp;I love you
你不会知道我是多么的爱你
Please don 'I take my sunshine away
请别带走我的阳光
何景耀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弹奏,吉他声温柔且干净,完全让人想象不到他的内心是如此疯狂。
我不知道何景耀是真的爱我,还是一种病态的执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小的时候,何景耀将我从孤独的世界拯救出来,自己却深陷其中,不愿出来。我想拽他一把,可他并不想生活在阳光下,我亦无法生活。
在只有他的世界,我们两个便只能如此了。
我在客厅里听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回了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