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瑗素来对诗词提不起任何兴趣。
成婚前,芳菲负责教授容瑗礼仪,容瑗的诗词和歌舞书画都不过关。
夏侯默知道这件事情,特意吩咐芳菲别对容瑗太过苛刻,是以芳菲只教了容瑗一些宫廷礼仪,犹记得,芳菲教容瑗礼仪时,真是笑料百出。
只是,容瑗是一个随意惯了的人,很显然,时至今日,那些宫廷礼仪,容瑗也白学了。
用过午膳,夏侯默回养心殿批阅奏折,处理政务,临出门前,夏侯默静静地看了容瑗一会儿。
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容瑗被他看得不自在。
夏侯默对容瑗叮嘱了一句,“你身子不适,好好呆在屋内,外面风大,天气寒冷,不要跑去外面吹风。”
容瑗诧异,惊讶于他那么关心她。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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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膳时分,夏侯默特意过来和容瑗用膳,他很喜欢呆在栖梧殿,因为这里有一个性子活泼又爱笑的女子,这个女子是他的妻子,她像一朵解语花,也像一只百灵鸟一样。
这一夜,夏侯默依旧在栖梧殿就寝。
寝殿内只有夏侯默和容瑗,氛围添了旖旎。
容瑗神色从容,为他宽衣,动作比较笨拙。
当她帮他除去腰带时,不得不双手环上的他的腰|身,几乎靠上他宽阔的胸膛。
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纵然胆大如她,也忍不住红了耳根,心跳加快,呼吸错乱,紧张起来。
烛光洒落在她的身上,多了诱人的味道。
她垂着眸子,不曾获知,他的眸色热烈,但他顾虑到现在她的身子还不方便,今夜什么都做不了,内心无奈叹息。
容瑗帮夏侯默宽衣的过程不算太顺利。
夏侯默忽然握住她的手,说他自己来就好。
容瑗微微一笑,旋即低垂着眼帘。
夏侯默褪去衣裳,换了一身寝衣,先上|床歇息。
昨晚容瑗睡得沉,睡着后,就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今夜可就不一样了,她清醒着呢,枕边忽然多了个喘气的男子,她肯定会不适应,紧张感也是有的。
容瑗没急着上|床歇息,在屋子内站了会儿。
“怎还不上来?”
忽而响起男人的声音,在静谧的屋子内显得异常突兀清晰。
容瑗一惊,转身,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低声道,“我口渴,先去倒杯水喝。”
话音刚落,容瑗迈步去外室,倒杯水喝,圆谎。
容瑗小口啜饮,一杯水喝了半个钟时辰左右,缓缓的喝完水,熄灯,轻手轻脚的掀开衾被躺下。
夏侯默躺在里侧,闭着眼睛,呼吸沉静,看起来睡得很沉。
凤榻很大,他们各盖着一条衾被,两人之间相距甚远,再容纳一个人完全不成问题。
昏暗宁静的床帏之中,混合着他们的气息。
时光一点一滴流逝,躺在床外侧的容瑗却睡不着,翻来覆去,动作非常小,因为她怕吵着他。
“还不困?”
她才刚在心里念及他,就在这时,低沉的嗓音倏然灌入她的耳朵。
“陛……陛下……”
容瑗被惊了好大一跳,侧头看过去,灯光昏黄朦胧,昏暗的光线中,她看见他翻过身来,侧躺着,目光落在她身上。
“嗯?”夏侯默发出一个鼻音,凝着她。
容瑗,“……”
容瑗转头看着上面的承尘,咬着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夏侯默微勾嘴角,暗忖她真是有趣。
夏侯默忽而问道,“你冷不冷?”
容瑗回答,“不冷。”
就算她真的冷,她也会这样回答。
夏侯默阴郁,就这样郁闷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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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晚,容瑗换了一床衾被,夏侯默睡前,用手试了试容瑗的衾被厚度,“朕觉得,你的衾被比朕的衾被厚。”
容瑗心想,这是自然。
昨晚有点冷,所以今日白天,容瑗换了一床且厚且柔软的衾被,还弄了个汤婆子,女孩子就得对自己体贴点。
夏侯默阴郁,就这样郁闷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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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晚,容瑗去睡觉时,看见夏侯默躺错了位置,这就算了,他还盖错了衾被。
见她走进来,正盯着自己瞧,夏侯默解释,“朕先帮你暖暖被窝。”
说这话的时候,夏侯默乖乖退回自己的营地。
夏侯默暗忖,这丫头的被窝确实比他的薄被舒适。
容瑗没和他计较,上-床睡觉,她闻到衾被里面残留着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这香味在她的鼻周萦绕不散。
夏侯默的心情仍然阴郁,郁闷地睡去。
也是在这一晚,夏侯默忽然从自己的锦衾里出来,进入容瑗的锦衾里面。
容瑗在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她倏地一震,眼睛猛然睁开,睁得跟铜铃似的,转过头去瞧夏侯默,夏侯默的气息已经近在咫尺,她愣了愣。
容瑗惊讶失措,回神后,紧张的动了动。
容瑗才动了一下,就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再往外边挪,你就掉下床去了。”
容瑗,“……”
夏侯默还补充了一句,“你的身子好冰,刚好朕给你暖暖被窝。”
与此同时,夏侯默的一只手伸进她的脖|颈下,环上她的脖|颈,让她枕着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臂搂着她,她高挑,却很纤细,他高大结实,略一用力,就轻易地把她挪过来一些,把她抱在怀里。
容瑗大吃了一惊。
容瑗的嗅觉敏锐,闻到了一股龙涎香的味道,不浓不腻,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香味。这香味淡淡的,若不靠他那么近,几乎闻不出他身上这极淡极淡的龙涎香。
容瑗的身子僵硬,跟块木头一样,许久都做不出什么反应,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要知道,虽然夏侯默看起来比陆溓大不了几岁,但夏侯默已经年满三十有三,而她才年芳十八岁。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可是整整十五岁啊!
若是夏侯默再早几年出生,年纪再大两三岁,完全可以当她的爹了。实际上,她父王比夏侯默大不了多少岁。
可是许多事情就是这么神乎其神,原本她和夏侯默天各一方,各不相干,而现在他们已经成婚了,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关系,正交颈而卧。
她不是在反感夏侯默,她心里明白,他们现在是夫妻,有这样的亲密之举实属正常,她只是觉得,那么突然,她不习惯,一时还适应不过来。
他的体温比她的体温温热,她贴靠着他的胸膛,能听见他平稳的心跳声,咚咚咚的,一下,一下,又一下,很有规律……
容瑗没有乱动,没有反抗抵触,但她做不到镇定,她的脸色通红,紧张无措,甚至不好意思抬头看他一眼,温温静静地埋在他温暖的怀里。
若不是他长得好看,她一定会踢他下床去,不让他进她的被窝,叫他滚回他的养心殿。
夏侯默内心柔软,目光染上暖意,抱着娇羞不安的容瑗,他能体会到她正僵着身子,她加快的心跳声,她越是如此紧张,他愈加喜欢她。
他很少和女子打交道,这还是他第一抱着女子睡觉。
当一个人心里有意中人后,会想要靠近她。
夏侯默怀中抱着软玉温香,有了一丝邪念,他克制着自己的这份冲动。
她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而是苹果的味道,清香宜人,令他莫名安心。
他闻着她身上的芳香,渐渐沉睡过去。
容瑗了无睡意,听见他均匀沉静的声音,方知他已经沉睡过去,她微微松了口气,要从他的怀里出来,只是,她才轻轻动了动,他手上又加重些力道,把她圈得更紧,她只得作罢,任由他继续抱着。
这一晚,很寂然。
夏侯默睡得格外舒适,而容瑗很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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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夏侯默醒来时,她尚在睡熟,他起床前,吻了吻她的额头,很温柔的一个吻,宛如羽毛轻轻扫过。
由于昨夜容瑗熟睡得很晚,夏侯默去上早朝时,她都没醒来过。
到了这日晚上,容瑗进寝殿,看见床上只剩下她的衾被,又大又厚又舒适,她很喜欢自己的被窝,关键是,如今夏侯默正惬意的睡在她的被窝里,那么理直气壮。
他的被子已经无胫而走,哀怨地遗弃在不知名的角落里。
夏侯默解释,“你的衾被比较舒服。”
容瑗暗忖,那是当然。
夏侯默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一个人睡,有些冷,两个人睡一个被窝暖和些。”
容瑗,“……”
容瑗不禁腹诽:你想睡我,就直说嘛,这话说出来又不丢人,更不会掉块肉。唉~男人啊!
容瑗为了不拂他的面子,并没有捅破这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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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南世子容璟离开京城回南境那日,容瑗得到夏侯默的许可,去送送容璟。
送走容璟,容瑗从城门口回栖梧殿之后,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一直呆着屋子里面,足不出户。
夏侯默来栖梧殿时,栖梧殿内四下俱寂,一反往日里言笑晏晏的常态。
夏侯默没让人通报,他是在暖阁内发现容瑗的,屋子内只有她一人,她正独自坐在软榻上,看起来孤零零的,旁边随意丢弃着本书,而她支起膝盖,头放在膝盖上,手里拿着一枚狼牙,看着狼牙发呆。
夏侯默知道为何容瑗会心情不好,因为她的哥哥回了南境,如今在这京城内,她没什么倚仗,举目无亲,唯一亲和些的人是她身边的梨珠,她只让梨珠一人留下来陪她呆在这京城里。
失神的容瑗忽而感觉肩上一沉,容瑗回神,也惊了一惊,抬起头来。
是夏侯默拿着一件暖和的斗篷披在她的肩上。
“陛下,是你啊。”容瑗讶异,把狼牙攥在手心。
她没听见有人通传的声音,想来,是他授意的。
夏侯默坐在她旁边,“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可否给朕看看?”
“狼牙。”容瑗把狼牙递给他。
这颗狼牙是她父兄送给她的,她父兄一起蒐畋到狼王的战利品。
夏侯默接过狼牙,来回打量,他看见狼牙上面刻了个细小的“瑗”字,刚劲有力。
夏侯默把狼牙还给她,问了一句,“还未用过晚膳?”
容瑗说,“已经吃过了。”
其实她还没用晚膳,只是,她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吃,就谎称她已经吃过了。
“撒谎!”夏侯默微微不悦,内心责怪她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他面上却没表现出坏情绪,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多少吃一些,就当是陪朕用膳。”
说罢,夏侯默朝外喊了声,命人传膳。
容瑗心有不满,却什么也没说。
他是皇帝陛下,哪怕他那么强势,她也没法子,就像当初她的婚姻大事一样,他要娶她,让她千里迢迢的搬来这京城的皇宫里,让她这辈子都和他在这宫里生活,她不能抗旨。
这还得怪容瑗自己是个颜控。
以前在南境时,她最讨厌年纪大的老男人去他们府上提亲。
夏侯默下旨立容瑗为后,若不是夏侯默长得英俊,看着还非常年轻,姿色绝佳,容瑗死也不会嫁给这个大她十五岁的大男人,哪怕他是皇上陛下也不行!
芳菲等人很快把膳食摆上桌。
容瑗没吃多少。
许是由于少了她叽叽喳喳的背景音乐给夏侯默伴奏,亦或者是由于她低落的情绪感染了夏侯默,夏侯默也没什么胃口。
夏侯默见她无精打采,不知道该怎样哄她开心。
容瑗现在不需要任何人哄,叫夏侯默回去处理政务,她晚上睡一觉,翌日便会恢复。
夏侯默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提脚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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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夏侯默照旧来栖梧殿歇息,彼时,容瑗已经睡下了。
容瑗迷迷糊糊的,在半睡半醒间,感觉有人抱着她。
她眯着迷离的眼睛看了一眼,见是夏侯默,就由着他抱,反正都已经抱过了,没什么大不了。
现在她太需要一份相安无事,因为她实在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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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容瑗醒来,和往常一样,夏侯默已经去上早朝。
容瑗的情绪好了,脸上未再见愁容。
容瑗用过早膳,就收到了好多东西,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那些物什有如和璧隋珠,是夏侯默命人给容瑗送来栖梧殿的。
容瑗很喜欢夏侯默赏赐给她的这些东西,欣然收下,心情更加舒畅,她无事可做,就亲自将那一大堆赏赐之物清点入库,芳菲和梨珠在帮衬着。
容瑗是一个爱财之人,看见金银珠宝,如意琉璃,她能两眼放光,她就是这么庸俗的一个人,她觉得钱能给她踏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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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时日,夏侯默在养心殿忙得跟个陀螺似的,没空来栖梧殿,繁忙之余,他每日都会派人来栖梧殿问候容瑗,关心备至。
容瑗初来宫中,对宫中的环境非常不熟悉,无聊的时候,她就叫芳菲等宫人带着她去宫中到处走走,熟悉熟悉宫里的环境。
夏侯默和太上皇虽是父子,但他们的关系说不上好,十分微妙。太上皇和淑太妃的居所已经不在皇宫内,是太上皇主动提出要搬出皇宫,淑太妃随往,他们去了一个位于京城新一坊的别庄,距离皇宫甚远,好比山南海北。
皇宫很大,仿佛绵延无尽,建筑恢宏华丽,金黄的琉璃瓦,檐牙高啄,红门红墙,亭台楼阁,金碧辉煌。
夏侯默登基将近两年,至今,夏侯默还没有充裕后宫,偌大的后宫中只有容瑗一人,许多宫殿都是空置的。
皇宫太大,曲曲折折,许多宫殿和路子又长得一样,容瑗一时记不了那么多,已经逛迷糊了。
养心殿和金銮殿距离栖梧殿的距离不算太远,容瑗倒是记住了。
御花园里有荷塘,还有梅园、梨园……
令容瑗记忆深刻的是,宫里有几个大大的桃园,还另有几个不小的苹果园,从栖梧殿到养心殿的路上,也有桃园和苹果园。
芳菲姑姑说,桃园和苹果园大多都是夏侯默登基后才建的,桃花和苹果花盛开的季节,美不胜收,到了秋天,苹果树上硕果累累。
容瑗没料到夏侯默还有是个爱好桃和苹果之人。
容瑗也很喜欢桃花和苹果花。
春日里,桃花的花色妃红妃红,灼灼其华,夏季时,苹果花的花苞颜色多是嫣红色,花苞绽放,色泽白里透粉,繁花似锦,花团锦簇。
连续几日,容瑗每日都会出去逛逛,逛累了,她就回栖梧殿。
容瑗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有时实在无聊,她就出去骑马,骑马能让她无比开心。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栖梧殿的陈设看着很风雅,容瑗却觉得栖梧殿不够人情味,看着很古板,冷冰冰的,容瑗不满意。于是乎,容瑗把栖梧殿重新布置了一番,要布置成她喜欢的样子,反正夏侯默也说过,这辈子,栖梧殿都归她了,她想着,她自己的居所,她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如今容瑗正得夏侯默的盛宠,她要什么,宫人们都会竭力提供。
现在是寒冬腊月,容瑗打算等开春了,就在院子里种些菜,因为菜可以吃,她还要在院子里种葡萄,架起一个葡萄架,当然,这些都等开春了再着手。
容瑗把殿内的陈设改了改,墙上的名画,木架子上的古董,她暂时都装进她的库房里面去,改天拿去当铺当掉,换成银票,买她想要的东西,比如美食。
屋子里的许多陈设都被容瑗给换过了,没有了以往的沉稳大气感,却多了柔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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