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抖抖索索地复述一遍,韩迟墨这回听清楚了,刚开始没什么反应,脑子里尽是雪白,耳边仿佛炸开几颗威力生猛的炸弹。
他咀嚼着那两个字,意识慢慢回转过来。
“避孕的汤药你有没有给他?!”
青玉慌忙道:“奴婢每天都盯着陛下服下,绝对没有一日遗漏!”
韩迟墨靠在椅背上,沉痛无比地闭上眼睛。
既然每日都服用了避孕药,那么就是说——
青玉在侧小心翼翼道:“陛下心绪不宁,刚刚喝了药睡下了。”
言外之意,便是想让韩迟墨过去瞧瞧。
韩迟墨敲敲桌子,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知道了。”
青玉没等来他的问候,心下亦不免哀叹。只得借口还要照顾颜阮,先行退下了。
韩迟墨两手握成拳,支撑着思绪万千一片混乱的脑袋。
怎么会这样。
他一时竟不知该怪自己大意放纵,还是该怨那一夜浇愁的酒。
韩迟墨心里清楚,他是喜欢颜阮的。
至少,绝不像表面上那样对他深恶痛绝。
在他决定篡位的那天开始,他便将所有多余的感情扼杀,为了不留给自己心软的余地,拿他去和大臣交换,牵制着那些不愿屈服于他的旧臣。
除了偶尔看见颜阮,心绪会不受控地翻涌搅动以外,他扪心自问,已经将绝情二字做到极致。
往常,就算再怎么嫉恨难平,他也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软弱,更别说是冲动地去做折辱他的事。
现如今不止碰了,还给他肚子里种了个小东西。
孩子……
韩迟墨心口微窒。
颜阮的孩子,也会和他一样可爱吧?
韩迟墨烦躁地按着太阳穴,眼前一忽儿是颜阮恹恹的病容,一忽儿是一个白白软软的孩子,甚至能听到清脆的小奶音。
先帝把颜阮交到他手上的时候,颜阮也就那么大点,一口一个哥哥叫着,浑然不知今后这个被他叫做“哥哥”的人会带给他多大伤害。
他猛地站起身,直接奔向颜阮的宫殿。
颜阮蜷在软榻上,毯子直蒙到脸上,只露出一对忐忑的眸子,不安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青玉一走进来,颜阮一下子期待地坐起身:“怎么样?”
青玉摇摇头,颜阮面上的期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绝望与恐慌。
颜阮垂着头,沉默了许久。
青玉刚要开口,忽然听到推门声。
她循声扭头,韩迟墨带着阴沉气息走进,手上还端着一只瓷碗。
看见那只瓷碗,颜阮的瞳孔骤然紧缩,抓着锦被的手颤抖不止。
韩迟墨将瓷碗递给他:“喝了。”
药还冒着腾腾热气,闻着便很苦涩。
颜阮脸色惨白:“可不可以不喝?”
韩迟墨温声哄他:“阮阮,你听话,这个孩子不能留。留着他,对你我都没好处。”
“他不会妨碍你当皇帝的,真的,我保证,你让我生下来,不会有人知道他是你的……”
韩迟墨凝视着他,眼里的意味明显:不可能。
颜阮倔强地不肯喝药,韩迟墨怔忪了片刻,到底没有松口。
他将瓷碗摔到桌上,毫不犹豫转身离开:“明日我来看你,到时候……”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房间里又剩下颜阮一个人。
颜阮躲在被子里哭了很长时间。他知道,韩迟墨还会来的。
与其让他用其他的方式折磨自己和孩子,还不如……自己了断。
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伸出颤抖的手端过瓷碗,一饮而尽。
……
微弱的意识在噩梦中反复挣扎煎熬,终于拼尽全力冲破了黑暗,明亮的亮光铺天盖地涌来。
后来的事颜阮没有看到,不过,想也能想明白。
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皇帝,在那座冷冰冰的深宫里会受到何种对待,不言而喻。
颜阮大睁着双眼,直到双眼眼皮酸涩,不得不眨眼的时候,才疲惫地阖了阖眼眸。
他转首,视线落到右手边。
范行坐在椅子上,韩迟墨则睡在床榻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腕。
颜阮有一时半刻的恍惚。
分不清他是那个狠心逼自己喝下**药的摄政王,还是追在他后面苦苦哀求的男人。
颜阮走神的时候,韩迟墨已经醒了。看到颜阮,他表情既像是哭又像是笑:“阮阮,你,你终于醒了……”
颜阮咬住牙关,猛地抽回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