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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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轻又做梦了, 梦到了前世临死前发生的事。
莫之远是他带的第一个艺人，彼时他手里什么都没有，而莫之远也只有满腔的热血, 他从公司一群小糊糊里把莫之远拉了出来, 从刚开始的短视频小网红, 再利用营销手段让他出头, 沈轻只用了两个月。
而莫之远也算得上争气，五分的演技加上不错的颜值, 一个校园剧男二的角色帮他稳住了那些过剩的喜爱，后来沈轻又给他撕到了大导的电影配角, 开启了他的电影之路，后来的两年里, 沈轻手段越来越强硬成熟，莫之远也慢慢成长，终于在合作两年后，莫之远凭借着沈轻给他争取到的文艺片男主获得了当年的金像奖影帝。
分歧也是那个时候产生的, 沈轻想让他继续走实力派路线, 但是莫之远却不这么想，于是沈轻提出解约, 以莫之远的咖位完全可以换一个比他更好更尊重他的经纪人，但是莫之远拒绝了。
于是继续按照沈轻给他规划的路线走着, 直到沈轻二十七岁生日, 铺天盖地的黑通稿席卷整个网络，他变成了人人喊打的逼迫艺人接三无代言、通过黑对家上位、打压影帝的黑心经纪人。
时间过得太久, 沈轻已经回忆不起来当时的心情, 但从那件事开始，他学会了不信任。
因为这件事他沉寂了差不多一年, 莫之远却大红大紫并在经纪合约到期后和公司解约出走，公司元气大伤，高层电话一个接一个，他就又从公司挑了两个看得顺眼的艺人，以一年内将两人带出头为条件，让公司答应了他的辞职申请。
一年后他带着金牌经纪人的称号开了自己的经纪公司白日梦，然后捧红了一个男团和一个影后，在他想要退居二线做投资的时候谈好的投资商突然跑路了，莫之远就在那个时候找上门来。
“沈轻，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随便就说离开，永远冷静永远理智，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在你眼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只有有价值和没价值两种区别，从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怎么想，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人只能按照你的想法来，沈轻，三年里，我对你什么态度我不信你真的不清楚？”
“你只是在利用我，利用我对你的喜欢，利用我的真心来为你赢得更多的利益，现在你又故技重施把手段用在了其他人身上，外界都说能被你沈轻看上做你沈轻的艺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放屁！”
“我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杀人放火的事才会遇到你！遇到你这个没有心的怪物，沈轻，玩弄别人真心的感觉是不是特别爽？我诅咒你，诅咒你永远被背叛，永远得不到真心，永远！”
沈轻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抬手一摸，发现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冰凉一片。
他抬头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空，想，应该是太阳太刺眼了，他一向不在意这些的，早就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什么背叛，付出真心才会有背叛一说，他和那些人都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哪有什么背叛可言，设身处地，可见的利益和虚幻的未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不是吗？
而且他给的利益不够，自然值得那些人为他放弃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沈轻深深舒了口气，慢慢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抛开，却在终于要成功的人时候，被拉进一个灼热的怀抱。
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坚定地说着：“不是的，不是的沈轻。”
“你值得一切，比任何人任何珍宝都值得。”
“我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我保证。”
醒来的时候，沈轻在枕头上摸到了一点点的潮湿，又很快消失不见，仿佛是他的错觉。
……
“销量昨天晚上已经冲破两亿，《一半情书》粉丝反馈也特别好，已经有制片人联系小黄问能不能跟顾神约主题曲了，宁宁那边粉丝也涨了很多，评论点赞都翻了一倍，现在粉丝都在嗷嗷叫着等营业，今天中午十二点杂志社那边会放出销售链接，现在说的是限量四万本，但是我看下边预约都已经超过六万了大概还得加印，我会持续关注实时动态然后反馈给您。”
小王办完登机手续，将行李箱交到沈轻手里，然后迟疑地开口：“您真的不等明天再走吗？反正明天顾神要去拍广告……”
“等不及了，”沈轻抬腕看了眼时间，若有所思道：“如果你顾神找我，告诉他我去横城了就行。”
小王震惊：“您没跟顾神说吗？”
“时间还太早，不想打扰他休息。”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说，莫名其妙的沈轻就是觉得顾清羽知道他要去找乔烟的话一定会跟着，但是他想聊的话题明显需要避开对方，所以沈轻人生中第一次落荒而逃了。
“可是……”小王纠结着绕手指，想说那您至少给他发个消息吧？但是看着沈轻疲惫的神色又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广播开始提示登记，沈轻看着手机屏幕上提示的低电量警告，想这大概就是命运吧，聊天记录的界面一闪而过，下一秒手机屏幕陷入黑暗。
十分钟后，上午唯一一班飞往横城的飞机宣布起飞，在天空留下一道浅淡的痕迹。
***
横城，电影《无明》片场。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偷吃不要偷吃，你怎么就记不住呢！”张平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宁遥语重心长道：“你现在还没到靠实力就能吃饭的时候，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脸啊，是你这张脸啊小祖宗！”
“你去看看你微博下粉丝宝宝的评论，都是嗷嗷着舔颜，那些喊儿子好瘦多吃点的妈妈们，你信不信你真胖十斤她们立刻就给你找新的哥哥弟弟？少吃一块蛋糕，你就能多红两年，”张平循循善诱：“你想想，等到时候这部电影上映，别人都是帅帅帅美美美到你这里一张大饼脸，嘶——”
“太恐怖了啊崽，你听哥的，忍一忍，这部电影结束，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好不好？”
“我上午还听到你打电话已经给我定了下一部戏，就在杀青当天晚上！”宁遥瞪大双眼控诉：“而且还是偶像剧的男二，怎么可能想吃多少吃多少？”
宁遥委屈：“而且我就吃了一口。”
宁遥伸出手指比了比：“就这么一小口，我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被胖胖没收了……”
“那上次呢？上次路老师探班，你吃了十几块蛋糕，”说到这里，张平痛心疾首：“那得是多少热量！什么时候才能消耗完？”
“可是那个蛋糕一个就只有两口那么大，其实也就是普通的一块，后来我还自觉加练了两个小时，”宁遥支支吾吾：“而且张哥，我真的吃不胖的，不信你让我试……”
“噗——”
毫不掩饰的笑声打断了宁遥的辩白，他转过脸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尴尬：“路老师……”
刚刚还提了对方，虽然也不是坏话但是张平还是红了脸：“路老师，您怎么也在这？”
“之前接了秦导的邀约，来给《无明》做片尾曲，刚好今天来看看拍摄氛围，”路子文爽朗一笑：“这地方我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能不能跟张哥借个人，让宁宁带我转一转？”
张平有些意外自家艺人什么时候竟然跟路子文这么熟了，但是能跟前辈搞好关系对宁遥来说只有好处，于是张平十分好说话的放了人。
宁遥跟自己更年期的经纪人说了再见，见人走远了才死里逃生般松了口气，夸张道：“幸好路老师您来了，要不然张哥要唠叨我一下午！”
然后还要被盯着运动两小时。
“都这么瘦了，”路子文上下扫了他两眼，才三天不见，小家伙脸都瘦了一圈：“别听你经纪人的瞎减肥了，再瘦就脱相了。”
“最近没有减肥了，”宁遥挠了挠头，给自己经纪人辩解：“张哥甚至给我找了个营养师，锻炼也都是日常的量，他就是见不得我吃这些垃圾食品。”
路子文失笑：“那怎么还瘦了这么多？”
“可能是最近太忙了所以就瘦了？”宁遥想了想说：“我是新人嘛，所以就想多跟前辈们学习点经验。”
“算了，不说我了，”宁遥冲路子文灿烂一笑：“路老师不是说要逛剧组吗？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虽然我才来了两天，但是我已经把整个片场都摸透了，连这边哪个馆子好吃都了如指掌，所以路老师放心的跟我走就是了！”
“好，那我这几天就赖着你了？”
“好啊好啊，刚好我还可以少听几句张哥的唠叨，一举两得！”
……
沈轻到达横城的时候刚十点，剧组派来接他的车已经到了，一路畅通无阻得到了片场，乔烟正在走戏，他找工作人员要了间没人用的休息室补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门外的争吵声吵醒，是乔烟的声音。
“别把自己说的跟个人似的，我是真的很想知道，你脑子是被什么糊住了竟然会觉得老娘是为了你复出的？”
乔烟的语气尽是嘲讽：“江照，你脑子是长在下面的吗？”
“乔烟！”男人盛怒的声音响起：“你别给脸不要脸！”
“谁不要脸谁知道，老娘当年没找人打死你那是老娘遵纪守法，你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就知道谈情说爱啊？”
虽然偷听别人隐私不太好，但是为了保证乔烟的安全，沈轻觉得自己还是出去一下，谁知刚推开门就看到那个叫江照的男人痛苦的躺在地上□□，而他设想中的弱势方乔烟女士正用十厘米高的高跟鞋踩着他的手。
乔烟看着前男友讨饶的样子，嫌恶地皱了皱眉：“五年了，还敢跟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你真是不长脑子啊江照。”
沈轻：……
沈轻自然不会觉得乔烟做的不对，他想江照之所以跟乔烟单独相处肯定也抱了武力逼迫的心思，只是对方错估了乔烟的战斗力罢了。
“别打了，别打了，”江照一边大声讨饶，一边威胁到：“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抖出去！你信不信我黑的你再也起不来！”
“哇，我好怕哦！”乔烟动作丝毫没有因此收敛，反而故意在他大腿上又踩了几脚：“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
沈轻适时拦住了她的动作，语气轻漫：“再打要出事了。”
“是你啊？”她还以为是哪个没眼力见的小场工呢，乔烟意外地挑了下眉：“沈总怎么来了？”
沈轻没回答他的话，反而蹲下身掏了掏江照的口袋，从里面拿出了个录音机，又将他胸口的胸针摘掉，然后嫌弃地看了眼表情狰狞的江照：“江先生是吧？偷闯全保密片场还公然碰瓷我司女演员，回头我公司的法务会联系你的。”
碰瓷？江照被乔烟高跟鞋踩着脆弱部位起不来，闻言刚想反驳，结果被沈轻随便拿了个什么破布塞住了嘴，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对方将自己身上最后一个录音设备都搜走，只能恨恨地看着沈轻驾轻就熟地毁灭证据。
沈轻在江照脸上砸了两拳，确定认不出来之后给导演打了个电话，让他找人来处理流氓，听到竟然是乔烟被堵了，剧组很是紧张，很快派了人来，沈轻说了句将人扔出去就行，带着乔烟进了休息室。
外面很快安静下来，乔烟坐在简陋的沙发上，风情万种地眨了眨眼：“不愧是沈总，资本家的嘴脸，我喜欢。”
“乔影后也不赖，”沈轻真心叹服：“出手狠辣，我很欣赏。”
“别，这话我们俩说说就算了，可别被你家弟弟听到了，”乔烟连连摆手，见顾清羽竟然没跟着沈轻一起来震惊道：“他竟然放你单独来找我？你揍他了？”
沈轻眼神幽深：“他应该跟我一起来？”
“不然呢？”乔烟轻嗤：“你就算忘了以前的事，但你们相处这么久了，以你的感知力，不可能感受不到他对你强烈的占有欲吧？”
说到这里，乔烟顿了顿，而后了然一笑：“我说沈总怎么会百忙之中想到我，原来如此。”
“说吧，想问什么？”
“我第一次去见你的时候，顾清羽提醒我说你的态度可能不会太好，”沈轻食指骨节落在膝盖上，淡声问：“所以那三年里，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
“啧，还是这么不信任人，”乔烟低头玩了会儿自己精致的指甲，然后抬起头直直对上沈轻的眼神：“你就直接问我，你和那个沈轻，到底谁才是三年的真正的沈轻不就得了？”
沈轻攥着的右手突然用力，有气无力地闭上眼：“所以呢？”
“你是，”乔烟语气怅然：“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突然一切都变了，”
乔烟坚定道：“但是所有人都可能认错人，顾清羽却不会。”
沈轻眼皮轻颤，却还是没有睁开眼，只是静静的听着。
乔烟知道他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件事，轻声叹了口气，语气难得柔软：“很多事情虽然我知道，但到底是旁观者的身份没立场说什么，这几年顾清羽过得不容易，但换个角度想想你又何尝不是……”
乔烟心里难受，剩下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我不在这烦你了，你自己安静一会儿吧。”
休息室的门打开又关上，周围安静的有点可怕。
沈轻突然仰躺在椅子上，伸手遮住了眼。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真的到了尘埃落定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荒唐。
为他记忆一片空白没有来路没有归处只能漫无目的瞎闯的那六年，为荒诞又可笑的小说世界，为顾清羽。
至近的人突然变得面目全非，毫无踪迹可循的感觉一定很无力吧？那个时候的顾清羽用了多久才逼着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这个人回来之后还完全忘记了关于自己的所有事，怪不得顾清羽刚开始那么别扭，一边忍不住靠近一边委屈不想妥协，后来为什么又突然接受他了呢？顾清羽那个瞬间在想什么？
一滴水痕从眼角滑落，沈轻痛苦地□□了声，因为顾清羽的妥贴照顾一直安安静静的胃又开始抽痛起来。
***
顾清羽追到横城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剧组正在放饭，沈轻脸色苍白的和导演一行人坐在一起。
见他来了，剧组的小姑娘们激烈地欢呼起来：“顾神好帅！”
“呜呜呜真人可以这么帅的吗？我要垂直入坑了呀！”
这人好像走到哪里都会是人群中的焦点，自从接受了顾清羽是自家小崽子后，沈轻看他就觉得哪里都好，只是他没想到这人来的这么快，他现在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顾清羽。
顾清羽却自顾自径直走到沈轻身边，双手自然地落在了他肩上，然后笑着跟桌子上的各位打招呼，指了指片场门口的卡车提高声音：“大家辛苦啦，我给你们叫了小龙虾和奶茶，人人有份哦！”
“谢谢顾神！顾神专辑超好听！”
“谢谢顾神，今天的杂志也帅炸天了！”
“顾神发财！”
秦导看着他哈哈一笑：“顾神破费了，我以茶带酒，替剧组所有人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