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笨蛋仙女
车子抵达栖园时, 时间还早。
云家晚饭时间早就结束了。
老爸在公司加班未归。
妹妹在卧室里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云汀一进门，看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胡连芳。
“呀, 小汀回来啦。”胡连芳起身迎上来，“考得怎么样？”
云汀扫一眼胡连芳的笑容，淡淡道：“跟上次月考应该差不多。”
胡连芳满脸喜色：“那就是年级前十的水准喽？进M大一定没问题啦！”
“M大？”云汀换鞋子的动作微顿一下, “也不是不行。”
她当然没忘记，进度条给她的高中最后一个任务, 就是在高考时，超过M大录取分30分。
以星河中学傲人的升学率, 年级前十来完成这项任务，根本不够看。
胡连芳打量着云汀的脸色。
看出云汀对M大很中意, 便笑着道：“M大在连市，虽说坐高铁也就四十分钟路程，就怕你爸舍不得你去。”
云汀把玄关旁还在睡觉的二号，从窝里捞出来。
坐进沙发旁的扶手椅，一下下的顺毛。
“以前跟邵宣意出去旅游, 一走就是半个月，我看老爸也是乐呵呵的。”
“哎呀, 上大学跟旅游当然不一样。”胡连芳道，“旅游只出去那几天, 还是要回来的。大学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上完的。”
云汀没有抬头，只盯着二号湿漉漉的大眼睛。
许久许久, 才出声：“留在平市，只能读平市大学了。”
她倒不是看不起平大。
小瑶那么优秀, 上辈子也因为恋家, 去了平大读书, 每周都坚持回家，到了大三甚至开始走读。
小瑶一定是有自己的思量，才窝在平大这个全省排名中等的大学里。
可是她不一样。
她隐隐觉得，邵宣意可以为了和她做好兄弟，而学渣。
还会为了友谊长存的陪伴她，留在任意一所不知名的大学里。
这事搁在从前，她根本不会觉得有什么大不了。
她和邵宣意都是会继承家业的人，大学好不好，有没有依靠自己能力拿到学分顺利毕业——对于两个富家子弟而言，似乎不值一提。
就连老爸，都对她的成绩持中立态度。
现在，大学是一个重要平台。
这个平台的大小、高低，对他俩有着至关生命的重要性。
M大可以考虑。
但留在平市，读平市大学，绝对不可以。
云汀抱着二号，靠在扶手椅里，想了许久。
回神时，发现胡连芳神色紧张，语无伦次的说着什么。
“唉呀，我不是觉得M大不好，这不还是担心你爸想女儿嘛，他可是宁愿你成绩中不溜秋，也希望你能少吃点儿苦的性子……”
“我先回房了。”云汀起身，把步步放回窝里，头也不回的上楼回卧室。
老爸再婚时，她已经6岁了。
那时候，胡连芳穿着晶亮洁白的婚纱，被一群贵妇名媛簇拥而来，她牵着小两岁的妹妹，神情漠然的盯着胡连芳。
“小汀，你放心，如果你后妈虐待你，我帮你打她。”比她高半头的邵宣意，在背后给她壮胆。
小孩子，家庭伦理剧看多了，脑袋里都是后妈虐待继女继子的画面。
云汀一手牵着妹妹，一手死死捏拳。
“我也要保护妹妹！”
别看她和妹妹只有两岁的差距，放在6岁和4岁小孩子身上，差别不要太明显。
即便年幼时，她和妹妹都对胡连芳恶作剧过，一起把用针管把醋注射进胡连芳的牙膏里……
她一直记得母亲美丽的面容，温暖的怀抱。
妹妹太小了，她甚至来不及记住母亲的样貌，就被老爸娶进门的胡连芳冲淡了对母亲的记忆。
或许因为这个，她一直跟胡连芳有隔阂，同样恶作剧过的妹妹，却和胡连芳氛围融洽。
云汀不想争个孰是孰非。
年幼的自己，不理解老爸再娶。
后来慢慢懂得，老爸或许也需要一个人陪伴。
没人喜欢孤独。
那些孤独到骨子里的人，或许才是最渴望关爱的。
这些年来，胡连芳对她一直不闻不问，偶尔客套，聊几句闲天。
今天的一番对话，显得尤其诡异。
云汀一边洗澡，一边复盘。
最后得出几个不确切的结论——
可能，胡连芳希望她留在平市。
可能，胡连芳希望她考得不好，留在平市大学。
也可能，胡连芳在激她，希望她反骨作祟，让她早早离开平市，好让胡连芳有所“行动”。
这些当然都是猜测。
她承认自己阴谋论了。
但，她不是活在童话里无忧无虑的公主。
她还有进度条没有完成，生命依旧受到不太迫人的威胁。
她只有让自己更优秀，才能在面临进度任务时更有胜算，才能脱离原剧情男女主光环对她的影响。
云汀没有早睡。
而是靠坐在床上，拿着平板电脑，浏览大学专业和对口工作。
第二天六点钟。
云汀准时睁开眼。
她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还是起床了。
没有高中结业考试需要应付。
她还可以做很多事。
譬如运动，使自己拥有更健康的身体。
譬如阅读，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
譬如冥想，复盘过去规划未来。
在栖园晨跑时，她碰到了温祈。
对方白皙光洁的额上有汗珠滚落，浅灰色运动衫洇湿，正站在一只长椅前喝水。
这附近根本没有第三个人，不打招呼也会很尴尬。
况且云汀对温祈印象不错。
云汀脚步慢下来，停在温祈面前。
“早。”
温祈惊讶的掀起眼皮：“昨天刚高考结束吧？”
云汀明白他的意思，点头道：“生物钟，一时半会儿适应不了。”
温祈轻笑：“这倒也是。我也是因为在国外上大学时，作息改不过来，才一直坚持晨练。”
他扫一眼身着运动服的云汀，问道：“你也出来晨跑？”
云汀道：“早上没事做，随便跑跑。”
“跑步可不能随便跑。”温祈不赞同的说，“我以前遇到很多盲目跑步减肥的女孩子，膝盖磨损严重，年纪轻轻就膝盖疼。跑步姿势还是有讲究的。”
云汀挑眉：“还有这种说法？要不我先跑两步，你看看姿势行不行。”
温祈喝几口水，然后放下水杯：“可以，你先跑到第三棵树前，再跑回来，我给你瞧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云汀都在接受温教练的指导。
姿势被矫正六七次后，温祈才满意的点了头。
她还挺庆幸今早晨跑遇到温祈。
大概七点左右，她准备回家吃饭。
却一不留神，走进了邵宣意家里头。
云汀：“……”
她的腿应该也是有肢体记忆的。
大早上不由自主的就往邵家走，根本没受大脑控制。
邵家果然在吃早饭。
以往，邵家就是七点以后早饭。
打从云汀开始热爱学习，邵宣意的作息就变了。
直接导致邵家的作息变动。
桌旁的邵家夫妇看到云汀，都热情的招呼。
只有邵宣意，冷着脸，默不作声的吃着一只荷包蛋，每次只咬一小口，轻细的咀嚼，吃了快五分钟。
云汀刚一坐下，王阿姨就给她添了副碗筷。
她运动完，食欲比以往还要好。
吃了邵宣意两倍量。
茶足饭饱她才注意到邵宣意不对劲。
——打从进门，邵宣意就没吭声。
好像在和她闹别扭似的。
他不开口，云汀也不吱声。
过了十几分钟，邵爸邵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的先后离开餐厅。
云汀可不是一年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草包了。
她闲下来，不会再为玩什么、吃什么发愁。
而是思考，为了迎接未知的进度任务，她需要在日常生活中提升哪方面的技巧。
又过了十多分钟，一个人先绷不住了。
邵宣意苦笑：“你可是，把我拿捏的死死的。”
云汀从独自思考中回神，面容上闪过一丝迟疑，又立马想通，道：“所以，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邵宣意轻叹一声，露出认命的表情：“没什么，刚刚看到你和温祈一起晨跑，有点失落。”
“噢……”云汀没有多惊讶。
她多少能理解邵宣意的心情。
“我懂。”云汀说。
邵宣意轻笑：“你真的懂吗？”
“当然喽~不过你放心，我最好的兄弟还是你，今早也不是约温祈一起的，只是巧遇。”云汀怕邵宣意不信，又添了句解释，“他有晨跑习惯。”
邵宣意的笑容愈发苦涩：“我不开口，你宁愿发呆也不想理我吗？”
“这倒不至于，”云汀一本正经反驳，“我只是在想，高考咱俩应该都考的不错，该去哪个学校呢？M大是省内综合实力第一的高校，却未必适合我俩。昨天胡连芳还对我一番旁敲侧击，我隐约觉得，她有些私心在里头。”
邵宣意立马正色，问道：“她说了什么？”
云汀记忆力绝佳，绘声绘色的把昨天回家时的情景再现了一遍。
邵宣意越听，脸色越暗。
云汀见邵宣意情绪不对劲，问：“你看出什么猫腻了？”
“她或许，是希望你离开平市，最好一年回来两次的那种。”邵宣意寒声说道。
云汀略微错愕：“为什么？”
“具体的还得看她动向。”
云汀撇撇嘴。
这话，说跟没说一样。
“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邵宣意冷凝的脸色缓和起来，忍不住微弯嘴角。
“我又没有预言术，怎么知道她想干嘛。她贪图再多，多不过云家家产，这么一想，也没什么好怕的。”
云汀倒是没觉得，这是件小事。
云家发展至今，当然有自己母亲家产的部分支持。
她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芳华早逝的母亲，还被后妈夺取遗产。
这种老套的豪门恩怨情节，就像一根刺，年幼时，狠狠戳在云汀心底。
“我有老爸，有你，还有小瑶，不会有问题的。”
云汀嘴上这么说，邵宣意却察觉，她眸中透着忌惮的怒气。
“当然。”邵宣意很不高兴的提到隔壁邻居，“温祈也不是吃素的。就算咱俩不在平市，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云汀无奈。
怎么又扯到了温祈？
她自认，和温祈的关系，还没亲昵到那种肝胆相照的份儿上。
她从沙发上弹起来，拖着邵宣意往车库方向走。
“下周毕业旅行，咱俩得准备准备了。”
“准备什么？”邵宣意还在蒙圈。
“当然是旅行用品。”云汀道，“顺便逛街。”
都说男孩子最怕和女孩子逛街。
她却总是在逛街体力上输给邵宣意，每次提到“去餐厅”，比“去逛街”更容易使她兴奋。
邵宣意笑眯眯的跟她进了车库。
云汀看到他坐进驾驶座，对他有驾照这件事稍显惊讶。
邵宣意发动车子，笑道：“咱俩以前不上晚自习那会儿，我去考了驾照。”
云汀点头，没应声。
她多少有些难过。
不是为了邵宣意先自己一步，拿了驾照。
而是为了，早就到了合适的上大学年龄的邵宣意，竟然陪着自己虚度光阴那么久。
她联系原剧情想象过，万一自己没有觉醒剧情，邵宣意这五年是如何度过的。
他拥有富家子弟所拥有的一切，却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年少有为的机会。
谁说男孩子不担心青春易逝？
越是优秀的人，越希望在年少时达成所愿，更早掌握自己的人生。
邵宣意安静的开着车子。
不急不缓，稳稳当当。
他时不时偷瞄一眼副驾驶，打量小汀微凝的美丽面容。
啧……
他真希望，小汀以后能网购，不要逛街。
能点外卖，不要堂食。
能在家打游戏，不要去游乐场。
能听网课，不要去学校……
他原本守卫着学校那块“净土”，已经心力交瘁。
出了星河校门，没人知道小汀是他的了。
在落日餐厅，有人觊觎小汀。
在高考的考场里，有人红着脸向小汀要手机号码。
那些刺眼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重播。
他想想就郁闷的睡不着觉。
某些过激行为，他当然不能做。
只能暗暗叹息着，跟在她身旁。
明明小汀聪明了，上进了，为什么对待感情方面，还那么笨呢？
抵达市中心商圈时，时间还早。
云汀出停车场后，兴致冲冲的拐进一家奶茶店，拿着A001号的小票，喜滋滋的等奶茶。
邵宣意要了杯去冰果茶。
大早上，没有喝的意思，就一直拎在手里。
等他想起来自己还有杯果茶时，小汀已经又累又干的盯着他的果茶，双眼发亮了。
邵宣意笑着把微凉的果茶递给云汀：“看你馋的。”
云汀嘿嘿的笑：“又不是一两天事儿了。”
手上动作，只能比邵宣意还急切。
显然是对这杯果茶觊觎已久。
邵宣意是临时被云汀拖出来买东西的。
起初，他以为小汀是心血来潮，想考后撒欢。
跟着小汀进入一家大型超市，看到小汀目标性极强的买了一堆生活用品。
云家什么时候需要小汀出来采购了？
直到邵宣意发现，这些东西，出门旅游时都用得上。
他才回忆起，小汀出门时，的确说过，要买旅行用品。
邵宣意忍不住问：“你昨晚是不是偷偷做旅游攻略了？”
云汀正在挑选一次性浴巾，有压缩的，有普通包装的，只是不知道哪种好用。
她头也不抬道：“没有，刚刚进超市时联想了一下，出门在外要用到什么东西，就看着拿了。”
说话间，她把两种浴巾都丢进购物车。
先买一些回家试试。
行李箱就那么点儿大，她总得考虑一下空间问题。
东西买了整整一车。
临走前，意犹未尽的人反而是邵宣意。
他恋恋不舍的跟在云汀后面结账。
熟练的把东西装进塑料购物袋，理所应当的掏出手机付钱。
……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爽了。
他都要错觉以为，自己跟小汀婚后好几年了。
上车时，云汀的肚子咕噜噜的叫着。
她扭头，杏眼圆溜溜亮晶晶的看着邵宣意：“我饿了。”
邵宣意略微思索一下：“过两个街区，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听说他们家冰粉配方独特，很好吃。”
云汀咽着口水。
不等她回应，邵宣意就了然笑笑，开车直奔火锅店。
火锅店开在商场里，云汀打着饱嗝出门。
跟邵宣意蹭了会儿商场空调，才离开。
“想去哪？”
邵宣意嘴上这么问，其实心里隐隐有了答案。
吃饱喝足的小汀，该回家睡个下午觉了。
并且是一觉睡醒天黑了的那种。
云汀胳膊抵在窗沿上，盯着车前玻璃，放空大脑。
云汀很少坐副驾驶。
这种视野给她的感觉也很新鲜。
“去书城吧。”好半晌，云汀才道。
邵宣意微微一愣。
“去买小说？”
“想去逛逛，顺带考虑一下，大学选什么专业。”
两人同时静默。
邵宣意是震撼到失语。
云汀则是回忆起自己曾经离不开的精神食粮——小说。
一年多前，她还是个小说狂热者。
她口味杂乱，什么样的设定都看得下去。
在学习备考的一年多时间里，她收藏了无数本小说，也及时为大大们花钱氪金，生怕喜欢的段子、梗没了下文。
习惯养成就是那么恐怖。
她习惯早起。
习惯整天都有安排。
习惯的去充实自己。
直到，小说不需要出现在自己精神世界里。
怎么办？有种背叛初心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邵宣意，我不喜欢看小说了，怎么办？”
云汀轻声说道，有些焦虑。
邵宣意惊讶的看她一眼，又迅速直视前方车道。
“这也不算坏事吧。看小说虽然快乐，但看到雷点也容易受挫。再说，看小说不得花时间，你省掉看小说的时间，只花一年就成了年级前十。这还不够有意义吗？”
嗯，他不是在诡辩，只是在安慰仙女。
保护仙女，人人有责。
云汀直直的盯着前方。
比以往更清晰的路况。
想来，只有开车人是邵宣意时，她才会主动坐在副驾驶。
她不用透过车窗，观察眼前一晃而过的街景。
前方有很多，看似遥远的景象。
不多久，又近达眼底。
“也许吧。”
她悄然打开进度条页面。
那种仿佛是未来世界高科技的淡金□□面，最新任务栏上挂着“高考超过M大录取分30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