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笨蛋仙女
萧市气候宜人, 六月的湖风很温和，不凉也不热。
湖边两排高大的梧桐树遮住了浓烈的阳光。
带队老师组织同学们登船游湖，有几个晕船晕水的没参加。
留在岸上的, 还有云汀、邵宣意。
云汀对自然美景的兴致很淡。
对城中湖泊的兴趣就更低了。
她看到萧市城中湖，既不想吟诗背赋，也不想高歌一曲。
没有半点儿文艺情怀。
她看看邵宣意。
他淡色的眸子同样漠不在意, 索然无味的从湖面上瞥过，根本没看第二眼。
提到游湖, 同学们脸上兴奋激动，他俩完全无法共情。
“去长堤上溜达溜达吧。”云汀适时提议。
邵宣意侧头, 温柔的湖风吹过，他笑容同样柔和干净。
声音中透着愉悦：“好啊。”
他的开心, 云汀感受到了。
即便他只说了两个字。
以他俩长达十七八年的相处，云汀妥妥的感受到了。
长堤真的太长了。
云汀琢磨着，同学们坐船把湖边的风景看完了，他俩也未必能走完这条堤。
邵宣意也想到这一点。
他跟带队老师通了电话，确定今天下午游玩住宿都在这附近, 这才心安理得拉着云汀双飞。
云汀内心激动的看着邵宣意的手。
他真的拉着自己，在长堤上散步了！
长堤上每隔二十米就有一张长椅。
椅子的长度是精心设计过的, 两个人稍微宽裕，三个人绝对塞不下, 除非坐腿上。
云汀时不时瞄一眼长椅。
用意念，幻想他俩做遍所有情侣能做的事。
“小汀。”邵宣意突然在一张长椅旁顿住脚。
云汀恍然回神, “啊？”
是到了在长椅上休息的环节了吗？
邵宣意却指着另一边：“那里有个茶馆。”
云汀看向长堤旁，十几节台阶上, 有一座古香古色的小楼。
小楼上挂着招牌, 迎风微动。
“戊戌茶馆？”
她砸吧砸吧嘴, 确实渴了。
初夏，还是室外，体内水分蒸发的快。
邵宣意神神秘秘的说：“我之前搜了萧市旅游攻略，听说这家茶馆有很多好吃的中式点心。”
“点心！”
云汀立马精神抖擞。
一脚迈三个台阶。
邵宣意走在她身后，生怕她一脚踩空了，他还能及时接住她……
在美食面前，云汀从没掉过链子。
她健步如飞，稳得一批。
现在还算是午休时间段，并且没到正儿八经的旅游旺季。
即便这样，茶馆里也有了五六桌客人。
他们的桌面上摆着茶具和点心，精致诱人。
云汀咽着口水路过，庆幸中午的菜分量不够吃。
他们在二楼窗边坐下，既能欣赏湖面波光潋滟的风景，又能吹吹小风，十分惬意。
她把菜单推给邵宣意：“你做过功课，肯定也知道哪些好吃吧？”
服务员小哥哥笑道：“前面三页都是我们店的招牌，两位可以随便选，绝对不会踩雷的。”
云汀目不斜视。
只一门心思盯着邵宣意。
邵宣意在前三页选了一壶茶，两道点心。
剩下的全是他从后面挑出来的。
服务生小哥哥录菜单时，忍不住多问一句：“确定是两位吗？”
邵宣意点头：“没关系，就点这些。”
服务生小哥哥讪笑着走远了。
听那男生话里意思，他们还点少了？
就这分量，三个壮汉也够吃了吧？
更何况，那张茶桌前坐着的是一个十分美丽动人的女孩子，和一个瘦弱的男孩子？
邵宣意穿着短袖，外面套了件薄外套，坐在窗边不冷也不热。
他盯着云汀裸露在外的细白胳膊，忍不住问：“冷不冷？”
云汀只差没兴奋的满头汗。
她摇头：“有点热，可能是干的。”
邵宣意失笑。
起身给云汀要了杯白开水，又腆着脸让服务员帮忙加了冰块降温。
云汀“咕咚咕咚”喝完。
抹一把嘴。
就差一个“爽”字脱口。
等他们下单的茶点端上来，云汀反而不再鲸吞牛饮了。
热茶，是要配点心的。
不是用来解渴的。
她按着邵宣意的推荐，一道道点心尝过来。
好吃的差点哭了。
“怎么会那么好吃？”
“这就是普通桂花糕吧？跟我在家里吃的怎么味道相差那么多？”
“我的天，我想接下来六天都留在这里，天天湖边散步吃点心！”
邵宣意忍俊不禁。
“真的那么喜欢，来萧市上大学不就好了？还能点这家外卖。”
如果不是想到，自己分数不知能不能在萧市大学挑个理想的专业。
云汀差一点就点头了。
“如果真来这里上大学，除了萧市大学，我是不会选择其他二等学校的。”
她对大学择校很有执念。
邵宣意略微惊讶：“真的有考虑过萧大？”
“当然。省内M大，省外萧大。”
邵宣意看着对面沉溺在点心中的女孩，静默了。
他还以为，在云叔的教育熏陶下，小汀上大学会很随意。
没想到，她执念还挺深。
“没关系，不管去哪里，咱俩一起。”
他给云汀添茶时，不紧不慢的说。
云汀一口点心卡在嗓子眼儿里。
这句话为什么要浪费在这里？
她多想，他不仅仅是陪自己上大学。
而是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在人生的任何阶段……
打破云汀臆想的是个“熟人”。
熟悉的白色裙子映入眼帘。
云汀同时听到进度条的系统提示音。
【“假鱼塘”更新——
鱼1张天晴，到网红茶舍打卡，即将偶遇邵宣意。】
云汀下意识的，想掏瓜子。
可惜今天份儿在高铁上嗑完了。
剩下的还在行李箱里，行李箱还在大巴上。
云汀抬眼。
发现，张天晴径直朝这边走。
本以为会上演第二次巧遇。
出乎意料的，张天晴在隔一个餐桌的位置坐下了。
要说张天晴没看见云汀。
饿死云汀都不信。
啧。
看来是战术了。
战术止步。
假装不经意间的偶遇。
并在“毫无所察”间，让对方领略自己的魅力与风情。
——这出于云汀人生前17年，浸淫小说多年的心得体会。
一切都在云汀意料之中。
除了……
邵宣意是真没注意到张天晴。
他俩吃饱喝足，窝在藤椅上，边休息边吹湖风。
管她是来回走动，还是轻声唤来服务生，还是反复要求核对菜单。
邵宣意头都不带抬一下。
玩手机玩到日头西斜时，邵宣意先吭声了。
“快到晚饭时间了，咱俩是跟老师汇合，还是直接去觅食？”
云汀想了想，道：“先汇合，去酒店放完行礼，咱俩再放开了玩儿。”
邵宣意很赞同。
起身打量一下茶桌，确定没东西落下后，拉着云汀一步步走下茶舍里的木头旋梯。
云汀走在邵宣意后头。
因为身高差，他俩手牵手，一前一后的走在楼梯上，并没有什么不便行动的地方。
她盯着两只相握的手。
幽幽叹了口气。
是什么使我俩难舍难分。
是那该死的兄弟情。
云汀打心底的怀念高考前的日子。
他俩一起上学，一起在邵宣意的卧室学习。
除了休息，所有时间都腻在一起。
她抬抬眼皮子就能看到他。
那样理所应当。
无所顾忌。
就算他说了，“不管去哪里，咱俩一起。”
他俩也未必真能朝夕相处的上完大学。
除非他俩被同一大学录取后，选择同一专业，那个专业人还贼少，只有一个班。
这也太难了叭。
云汀是有目标专业的。
还没来得及去搜索，萧市大学的那个专业情况如何。
他俩归队时，老师刚好在清点人数。
准备回酒店放行李。
城中湖这边，夜景不错。
酒店选在距离这里一公里的地方。
准四星，干净整洁，楼下还有奶茶店。
为了安全并节约开支，订的都是标间。
可巧的是，他们班17个女生，28个男生。
人家女生都两两相伴，早就在高铁上找到了各自的室友。
就算有对象的，那也是白天腻歪，晚上可不得跟小姐妹住一起。
偏偏云汀。
高中三年，除了邵宣意，她在友情这一方面，只跟许非稍微熟点儿。
可许非也是个男的啊！
云汀就是那个被单出来的独门独户。
她倒是不介意一个人睡两张床。
就是孤独了点。
云汀拖着行李箱，脑袋放空的走在酒店长廊里。
手里突然一个拉扯，她恍惚觉得自己被撞了一下。
这并未让她过多关注。
她仍旧拖着行李箱走着。
“小汀！”
身后传来邵宣意担忧的声音。
云汀顿住脚，回头：“怎么了？”
“你的行李箱在我手里。”
“……”
原来刚刚不是被人撞到了，是邵宣意在帮自己拿行李。
邵宣意关切：“发生什么事了？”
云汀闷闷道：“没事。”
邵宣意沉默的在她身边走着。
到了房间门口，他把行李箱推到她手里。
注视着她进了房间……
“哈，你们班可真慢！”
一个欢脱的声音，打断邵宣意沉思。
邵宣意听出是裴让后，连头也懒得回。
只“嗯”一声。
权作回应。
说起来，还是实验班最先决定要来萧市毕业旅行的。
老师们或许在办公室讨论过，行程差不多、住同一家酒店，根本不稀奇。
裴让“啧啧”几声：“还是兄弟吗？这么冷漠。”
邵宣意顿时烦躁：“以后别跟我提‘兄弟’两个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关系？”
裴让：“……”
狗批邵宣意，脑子进炮仗了吧？
得，谁让他是邵宣意的好哥们儿呢。
裴让自我感动。
他体贴的换了个话题：“你家仙女没跟别的女生亲密接触过吧？睡在标间里不会起摩擦、出问题？”
说实在的，他很好奇，云汀和别的女生住一起会怎样。
邵宣意更烦躁了。
“小汀一个人住，咱班女生人数是单数。”
裴让忽然消音。
他似乎明白，邵宣意在烦躁些什么了。
“禽兽啊禽兽，你是因为机会难得，又没法出手，心痒难耐的？”
“滚。”
邵宣意恨不得把裴让的嘴巴卡在自己行李箱上。
裴让笑容逐渐变态：“不为了这个，还能为什么？”
邵宣意白他一眼，转身打开自己房间的门。
他刚刚正准备跟老师申请，一个人住。
还没开口，另一个落单只能和自己“搭伙”的男生，竟然主动要求一个人自费住标间。
邵宣意没空表达对同学的感激之情。
先被小汀的失魂落魄，吸引了全部注意。
他生怕裴让叭叭叭的，在走廊里口无遮拦。
这才不得不打开房门，放裴让进来。
他也只是放了行礼。
便靠在一边，死亡凝视裴让。
裴让被盯得心里发毛。
忽然为自己刚刚的变态而悔恨。
“行吧，我龌龊，我无耻，我不是人……您别计较了，有话说话吧。”
邵宣意却突然释然。
“你说的也对，小汀和别的女生一定住不惯。她有点怕生，以后大学住宿也一定成问题……”
裴让：“哦。”
所以呢？
扯这么远，你是想帮人家在大学附近安排一套别墅，自由的撒欢打滚儿？
云汀他老爸如果知道了，邵宣意的腿会不会被打断？
裴让一下子就联想很远。
他刚回神，就看到邵宣意出门了。
笔直的站在房间门口等云汀。
裴让小声嘀咕。
“就这黏糊劲儿，人家女生哪敢找云汀当闺蜜啊？”
这找的不是闺蜜。
而是屠狗的大刀。
忽然，对面的门开了。
裴让看到穿着深红色漂亮小裙子的云汀，面容格外沉静，带着少有的端庄，露在外面的胳膊小腿，修长白皙。
难怪邵宣意不喜欢“兄弟”这个词。
搁谁有这种“兄弟”，谁都要抓狂。
“咦，裴让？”云汀轻呼。
裴让听到她跟自己打招呼，莫名其妙，厚脸一红。
“……我们班也订了这家酒店，真巧。”他支支吾吾的回应。
平常看云汀多是穿校服的样子。
清新动人。
偶尔去栖园看望步步，见到云汀也是一板一眼的穿着卫衣长裤。
清丽活泼。
看仙女穿仙女裙，这还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云汀生日，那一身在逃仙女的装扮。
让裴让“失明”的，好几天都看不见异性。
今天的裙子说不出哪里特别。
就是很衬云汀。
衬的她肤色雪白透亮，灵动温柔。
就好像枝头带着露珠的芍药花。
纤弱娇俏中，透着柔韧。
呸呸呸……
他从来不是这种文艺病上身的调调。
他所有科目中，语文作文失分是最严重的。
说句不好听的，写作文时比连放三个响屁还难。
邵宣意趁云汀不注意，瞪裴让好几眼。
裴让那憨憨，看得眼都直了。
更没注意到邵宣意的怒视。
“你们班有什么安排吗？”云汀问裴让。
反正她和邵宣意两人比较自由，多一个裴让不多。
裴让连连摇头：“有安排。”
就不掺和你俩了。
用摇头表达肯定意义。
云汀还是头一次见。
她静默片刻，同裴让道了别。
一路和邵宣意商量着，去哪里吃完饭。
“一定要吃那种，在家里吃不到的。”
不然就白来了。
邵宣意应声，“放心吧，我攻略做的很足。”
云汀很放心的跟着邵宣意，来到附近一条繁华商业街。
晚饭果然没让她失望。
对于正统吃货而言，吃到好吃的就会很满足。
管他是煎的炸的熬的煮的。
能和喜欢的人一起吃好吃的，幸福感成倍叠加。
饭后，邵宣意说要出去走走，消食。
搁家里，云汀吃饱了只想躺着休息。
这里是萧市，她第一次来，偶尔感受一下异地风土人情，也不错。
云汀二话没说，跟上他。
邵宣意走的很慢，似乎在照顾她。
云汀以为他俩只随便走走。
走着走着，他们又来到了城中湖。
夜风微凉。
云汀搓搓胳膊上的鸡皮。
实不相瞒，她今天穿的裙子是邵宣意准备的。
她原本也收拾出七八件衣服。
然后，邵宣意拖着一只行李箱，在她卧室打开。
云汀无法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
就很震惊。
相当复杂、很难用言语细说的震惊。
“呃，你买的？哪儿买的？网上？”
云汀三联问。
跟自问自答似的。
那时候的邵宣意只微微一笑，露出少有的羞赧。
“这些衣服很适合你。”
他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云汀权当他默认了。
她蹲在行李箱前，翻翻看看了许久。
其实，每条裙子都很精致耐看，根本不像是网上买的。
她翻找半天，也没发现标签logo。
没有标签的衣服，多半是旧的。
云汀绝不相信，眼前这些堪称仙女裙的漂亮裙子，是别人穿过的。
难不成，是订制的？
她没太深究这些，在自己与邵宣意两个行李箱间逡巡后……
选择了邵宣意的。
哪个女孩子不爱漂亮裙子呢？
如果有，那一定是裙子不够漂亮。
邵宣意的眼光毒辣。
挑出的裙子很对云汀口味……
云汀和邵宣意走在湖边。
路灯很亮，是那种照亮路人脸庞的明亮。
云汀偶尔偷瞄一眼邵宣意，发现他眸光格外深邃，沉静且肃穆。
她光顾着欣赏美色，忘了湖风清冷。
无意识间，云汀打了个喷嚏。
邵宣意蓦地回头，与偷瞄他的云汀对视上了。
云汀十分尴尬。
她揉揉鼻子：“呃，晚上有点冷。”
邵宣意迅速脱下外套，熟练的给云汀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