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四方能平静说出这样的话，除了出于对何予之的了解，也出于对局势的判断。
发射系统的操控一共有三处，还差一处，何予之不会用全城百姓的生命做赌注。
而且阿山也不在那些残骸之中，而是应该在更深处。证据是走遍所有楼层他们都没和阿山正面相会……而如果阿山不被干扰，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围堵机会才对。
所以如果想终结一切，何予之应该不会将一个烂尾工程留给大家……这首先就违反了内线的原则，他不会毫无价值地牺牲。
“是吗……那予之现在在哪里？”
晋源他们听得有些呆愣，但店长说得在理，所以此刻所有人有的在打量场内，有的在看地图。
还真的有发现。
在地图上完全没标记的点，在现实中似乎存在……显然没标记在地图上是因为何予之将这里主动略去了。
尤天路放下望远镜，指指北方远处的山崖，让大家都仔细观察。
原本的崖壁边设立起一圈厚重的防护墙，曾经的净月湖畔也不曾有那种设置。
发射器就存在于高墙的另一侧。另一侧……何予之和阿山也极有可能在那里，没被爆炸所波及。
想到这里大家是彻底舒了口气，悬着的心也纷纷放下了。还好，还有机会挽救。
“郁非那边……”
“算了，不用通知了。等一切结束再告诉他。”
晋源刚代表大家下了决意，没过多久，通讯反而传来。
这位据说在路上旅行的外线是突然良心发现了，所以又拨回来？
“我有点想不明白。”谈郁非在另一端语速缓慢，“何予之要做实验，七年前为什么不直接上演颠沛流离的大戏，在L.R.呆那么久干什么？”
“升华前总得有点铺垫。”
“他是何予之。”谈郁非顿了下，“在对阿山尚无完全胜利把握的情况下，不利用我到底，他确定？”
“谁知道，也许中途突然觉醒，认为纪念章都不足以成为分手礼物了。”
晋源在点醒，谈郁非虽然理解不到点上，也足以稍微沉默了几秒钟。
“他别有用心。”谈郁非沉默后才接上，“他是……”
“别是或不是了，阿非。他死了。”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渔火周围的这群人也差点喊出来，尤其是尤天路，还好陆琪在旁边帮忙拦了下。
“我说予之已经死了，郁非。天下不会再有人叫你阿非了，你也不用计较这么多。”晋源一边冷静叙事一边向大家打了下手势，借用陆琪的通讯器用触屏笔在上面写了行字——快，伪造下证据。
“予之死了。”谈郁非重复了一次，又沉默了十余秒，“你凭什么断定——”
“我们得清理下现场，先不说了，郁非。一会有时间我给你发图。”
轮到晋源非常爽快且舒心地挂断谈郁非的通讯了，挂断、暂时关机一气呵成。
“看我干什么？别闲着，谁会P图，发挥你们专业水准的时候到了。”
众人：“……”
“……这么捉弄郁非不太好。”陆琪还想说几句。
“没事，他敢旅游就要付出点教训——说不定看着予之死亡的现场照片还能刺激下他，连予之的车技都继承了呢。”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晋源啊。大家这一刻获得了深刻感悟，P个图对于电脑高手来说倒是不在话下……
“你看这样行吗，阿源前辈？”
徐越光速完成了作品，打开笔电屏幕供晋源欣赏，废墟实景和半掩埋于其中的白衣研究员尸体倒是相当应景，还顺手给那“尸体”来了两、三张正侧面的特写。
“很好，就这样，抠图十分完美。”晋源开机，截了图就发过去，还不忘给徐越点了个赞，“记得一会儿再翻个面。”
“好，一键出图，满意给五星好评。”
众人冷汗，大概这就叫干一行，爱一行。
收到信息后，果然通讯再次传来，晋源开的公放，明显能听出对面声音已经相当与平时不同了，力透风声。
“不可能……我不相信。”
“节哀，郁非。”晋源换了悲痛的语气，“我知道你心理上一时很难接受……”
“予之不可能……”
“死者为大，不管他有多对不起你，我们还是将他带回渔火安葬吧，你说呢。”
“你们……”
“啊，你们几个抬慢点，冰天雪地的，别把尸体搬断了。”晋源捂了下通讯器端口，对远处喊，“对，尽量保持完整，不然也不好火化……遗物？嗯，你们是说戒指还是木剑，等下，我问问啊。”
“郁非，你还要予之的遗物吗。”晋源问得煞有其事，“哪个比较有价值……要不你先挑一挑？”
弦断了。
隔着屏幕大家都能感受到这一点，对面的火焰似乎就要顺着线蔓延过来，却又在现实里化为轰然一声。
声音来源很近，就在东南方向的山体边上，好像向回行驶的车撞到了哪里，隐约能看到一团火光。
“阿源，你这玩太大了啊……郁非！”
渔火众人脸色顿时煞白，飞奔过去，尚未跑到便隐约看着人影从火光中钻出。
经历了车祸的谈郁非比鬼好不了多少，半个身体都被毁掉了般，胳膊碎裂，筋肉分离、满头是血却还能走路，摇晃着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血水蔓延了一路，凝在每个深深的脚印中。
他是不可能相信。他本也没走，只是在附近寻找还有哪里可以藏人，不相信何予之会在之前那座建筑里……然而令人心悸的爆炸声后，世界都毁在了晋源随意的几句话中。
“他不会死。”谈郁非抓住晋源的肩膀，抓出摇摇欲坠的血滴，“让开……我要见他。”
“是。刚才是开个玩笑，他没死。”
“他没有死！”
“不，我就是说没死，郁非你冷静……你要我怎么回答？”晋源进退两难，只能被他死死抓着，“你不是不在意……”
“他在哪里？”
谈郁非循着大家目光望向远处的断崖和高墙，好像要将最后的力气注入这眼神中，未等说什么，又一声爆炸传来，这次声源来自高墙内部。
墙体炸裂，山体坠落，望远镜能观测到有人影跟随坠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