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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终章,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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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终章,春

日历翻过新的一页。

雪假尚未真正开始,便突兀地停止。被风雪包围数日的西风城终于结束了诡异的天气,阴云散去,重现蓝天。

阳光温暖,外面世界甚至有些春暖花开的气息。人们终于得以打开窗子舒口气,迫不及待地沐浴在多日未见的清澈风中。

冰雪在消融,从城市的各个角落慢慢撤去。

没有人记得荒郊野外的爆炸,也没有人知道残骸、断崖处发生过什么,一切像是随着大雪掩埋,就这么过去了。

渔火的人比较辛苦,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都在连续处理相应的“清洁”工作,分批焚烧,腐蚀,让一切归为尘埃。

那些尚未发射成功的微晶也大部分消融在了忽升的气温中,少部分被L.R.取走。响应上面的要求,这东西属于违禁品,他们将想办法处理。

一同处理的包括这阿山的尸体。作为昔日和结晶直接接触过的人,L.R.采取了最为严格的处理方式,强酸溶解了一切,最终什么都不剩。

通知渔火结果时,渔火的联络人、内外线们都没了主意,也不知道该怎么跟谈郁非、水杨这两个相关人开口。

死无寄托,这死法也确实残酷了些。但想想他差点要将城市甚至这个世界都颠覆,斩草除根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大家终究还是象征性地给阿山立了块墓碑,草草搜寻了两样遗物埋在地下,石碑立在两山之间的山头上。东侧能望见阿山的故乡,西侧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也许阿山也很有才能,只是悲哀地望错了天空。这是个至死都不知道他到底输在何处的人,恐怕就算真的能永生,永生也不能慰藉那份空虚。

水杨听到这处理结果沉默了许久,最终只道谢,挂断了电话,而谈郁非则什么都没说。

有些聪明人如阿山总喜欢做多重准备,包括自己会死这种可能。他活着的时候没得到过什么热闹,死了以后却真实地让大家热闹了很久,在全城陪他玩寻宝游戏。

那句“你们终会后悔”指的就是这一点,无声地嘲笑——就算杀了他,结果也不可能改变,城市还是会被毁灭。

因为阿山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在全城埋设了大批炸弹。到底有多少?难以估量,至今渔火依然在搜寻每一寸地下,为了找出那些隐患。

店长、陈平始终不在,就是在忙于这件事。有人要做台上的英雄,有人则退守后方,默默守护。

何予之早就和店长、晋诚和陈平他们商谈过这件事情。他几乎能预测到阿山不会将所有赌在发射上,危险的狂徒一旦输掉,必然要拉其他人一起下水,所以恳求店长他们带人彻底清查下可疑区域,早做准备。

店长调用了多少渠道,总部的大家也不得而知,只有后期天路他们参与其中时才真正知道店长他们在做什么,并且为这些投放倒吸了口冷气。

游乐园,餐馆,知名学校,商厦……几乎能想到的每一处地标建筑都能查出隐藏的炸弹。暴风雪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潜伏,这时间足够摧毁一座城市。

即使紧赶慢赶加上渔火有最出众的信息渠道,依然可能还有很多炸弹尚未被发现,爆炸案发生了两三起,所幸没有人员伤亡,也难以确定是不是跟暴风雪相关。

这该死的阿山。渔火的人一边忙,一边骂,死了也不让人松口气。还好店长他们工作起来相当有效率,已经拆掉了百分之九十以上,不然阿山死前的最后一刻,城市就已经毁灭了。

鱼鹰也参与其中。平泰亲自下令要水杨、林宏宇带人协助,双方反而在长期的搜索加压榨过程中渐渐结成了友好关系,不少渔火的外线工作结束后休息时都会习惯性拉上两个鱼鹰的兄弟出去喝两杯。

而L.R.想靠近起来依然有些难度,甚至比以前更为行踪隐秘,没过多久,全员无声地从西风城消失,撤走。

太过张扬,已经算是暴露。也许他们还会回来,但不是现在,现在需要与外面合作,商讨如何处理这块回收的结晶。

他们准备的留作后手的“大杀器”并没有用上,而R012却源源不断地邮寄过来,用于后期治愈。

店长的陈述令渔火众人大吃一惊,至此他们才头一次听说了这机密中的机密,虽然并不直接,而是用隐晦提起的方式——

国家早就注意到四处扩散的奇异现象,并且为处理这些事件派出了专门的组织。这些组织代号各异,L.R.就是其中很大的一个分支,专门驻守西风城。

齐贤亮、何川两人就是首批派出去跟进暴风雪事件的人。虽然英勇殉职,但至少留下了后人……还是特别优秀的接班人。

陈平曾经一反常态,笑着来朝店长要人,想带谈郁非也出去练练,店长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以一个非常不着调的理由——

L.R.的全称叫做Latent Revenger,其意为“隐藏的复仇者”。对于谈郁非这些后人来说,大仇已经报了,没什么可再需要训练的,不如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养比较好。

陈平表示理解,只可惜不能当面感谢——他确实想好好感谢下,可惜飞鱼并不肯见。

陈星海是他的侄子,做出过若干错事,甚至最后要对何予之下手,能留他一命已经是仁至义尽。陈平自己也知道,所以也只长叹一声,留言还会再来,以后再谈。

陈星海目前处于被关禁闭的状态。R012的作用下,陈星海慢慢复苏,然而罪过就是罪过,这一次陈平不会轻饶他,选择亲自带他去别的城市监禁加治疗。

至于怎么治疗……精神可以短暂恢复,心魔难除。而陈平选择的治疗方式是和他这侄子对待当时的何予之一样,直接使用L.R.实验室的失忆机器。

将激进的感情屏蔽,慢慢将何予之的一切淡化,忘记。并且为了保证这两人的安全,L.R.将实行最严格的管制,陈平多半会在治疗结束后将陈星海调去国外,令他们终生不复相见。

渔火的大家听到这消息之后纷纷沉默,大概为“终生”二字。

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加上时间维度依然沉重。也许因为本质不是恨,是爱,只是和阿山一样走错了方向,徒留一声叹息。

陈星海最后来渔火时是在年底的时候。他休养了两个月,即将乘坐飞机离开城市,应叔父之邀来渔火做最后的告别。

所有人无法对清醒状态的陈星海再说些什么,因为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又恢复到了以前温和绅士的样子,仿佛还是初见时那个有些腼腆又有些好奇的青年。

他只转到谈郁非的房间一次。透过房门看了躺着的何予之一眼,深深鞠躬。

在他眼里,何予之是可以普通对待的人了,但依然不平凡。他是L.R.的精英贡献者,渔火的神级内线,于那场他记忆很模糊的惨剧中力挽狂澜、拯救了一切的人……应该感谢的人。

他对何予之带着敬意,转身离开,和酒吧的众人挥手告别,拉着行李箱走出了酒吧大门。

此一别,再无春夏秋冬。

缘起缘灭,无声无息。

那么何予之……他在L.R.七年到底又做了什么?

晋源之前和陆琪已经推测过。研究者天生就是研究者,不会停滞的,除非他又用了七年的时间继续在做实验。

一个负责的人……想要赎罪的人会想要做什么?那几乎就是何予之在做的事——他要亲自创造一种抗体,能够对抗瑞雪,对抗这昔日他亲手带来世界上的恶魔。

谈郁非在L.R.实验室找到的那些资料都是何予之在研究抗体时留下的资料。那些详细的身体变化很多都是根据他亲身感受所写,他在拿自己炼药。

陈星海是他曾经的炼药搭档,这两个人都有很强的抗性,而其他人虽然参与,参与得极少。

这是何予之赎罪的方式之一,漫长的时间一个人呆在地下室,将针头慢慢推入体内,独自坐着,望着潮湿阴冷的墙壁,等待未知的变化。

这件事L.R.本来不想告诉谈郁非,何予之也一直说要保密,但终究隐瞒不下去,尤其是谈郁非拿着一支特殊的R012出现的时候。

那只暗红色的R012是特制的,可以大幅度增强人的活性。那是当时何予之去地下的时候留给他的,但他一直没有时间去用……现在如果有什么能救活何予之,他都会发疯一样尝试。

所以实验组让他使用了,看着谈郁非憔悴到像是流浪汉的样子,还是不忍心,最终告诉了他实情。

R012就是何予之发明的抗体。而这抗体的产生也不是来自其他人,正是来自于他本身。

何予之是个极其特殊的存在,也许是当年的流质让他改变,身体看似接纳瑞雪又能允许抗体的存在,两种斗争取得了微妙而脆弱的平衡,一直让他虚弱到现在……恐怕就算救活,也还会继续虚弱下去。

以下的这些也是实验组在屏蔽何予之记忆的时候无意中读取到的,他们谁都不敢说,但飞鱼必须知道真相。

小时候的何予之曾经不想活了,这句话是真的。

如果不是为了阿公、何川老师的托付……他真的不想活了。在目睹谈郁非带着水杨头也不回地离开那片雪原时……他的视线就已经彻底黯淡了,无法呼吸。

首先是何川老师的托付。何川曾经说过,你开的头,就要负责到底。你想要赎罪,就要用生命来赎罪。你召唤了恶魔……那只有你自己化身为恶魔的饵料,粉碎自己去适应,才能打造装下恶魔的笼子。

年幼的何予之为什么而呼唤流质?多半是出于寂寞。寂寞生长,他好想被人理解,也很怕被人遗忘,所以想用最直接的方式——共有意识去干涉他人……被何川打了当头一棒。

而年幼的何予之也同样被何川逼迫,以自己的身体去做实验,炼制能消除掉瑞雪、消除掉结晶的抗体。再痛苦也要熬下去,只要没死,就熬下去,一直到身体不堪重负、置之死地、出现第二种微弱变化为止。

寄存于何予之血液中类似复苏流质的存在……那是R012的雏形,也是何予之能力的源泉。

因为彼时只有微弱的响应,何川是不会允许他去自杀的。在何川自己身受重伤时他就已经看出了何予之即将崩溃,再次托付了这件事——

你不能死。你是研究员,一定要将抗体带到人间,亲自去赎罪。

何予之记下了。

而阿公的死亡和何川脱离不了干系。齐贤亮本领高强到几乎无人能近身,可他在脱离到最后的时候自己放弃了。

他怀中的人已经没了气息,他也似乎随之远去,再无生存的意义……加之他在战斗中同样感染了瑞雪,死亡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阿公逼迫何予之亲手杀了他。何予之不肯,他拽着何予之的手将匕首送入自己胸膛。

——在尚未成长前……不要告诉郁非他们实情。他们还需要磨练……直至有朝一日,彻底除掉暴风雪。守护着他们活下去……能做到吗。

何予之记下了。

倒在血泊里的齐贤亮并不知道这一幕在谈郁非心中刻印了多少年。刻印得仿佛生生世世,都只为要除掉何予之这个背叛者、这个杀了阿公的人而活下去。

双重约定压在身上,何予之想崩溃,但不敢。

他被迫留在暴风雪,被迫干脆顺势真的成了背叛者而换取暴风雪的重新信任,在暴风雪又呆了那么久。

一年,他机械地工作,埋线,默不作声地在所有程序里埋下后门,以便之后摧毁时使用。密码组合是0983……他和郁非的生日。

一年。他看着外界的星星点点,多少次恍然醒来,手里都攥着刀子。

过年的时候他的匕首终于不受控制割破了手腕,可最终他被其他人发现而救活,苏醒后的何予之躲入被子,失声痛哭。

他好想阿非。好想现在就不顾一切,跑出去找他。责任不要了,大局不要了,暴风雪他再也不想管了。

只要能现在抱住阿非,他什么都不要。他可能只会将阿非抱得很紧很紧,将脸埋入他的怀中,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些话——

不是这样的,阿非。不是。我从没有背叛,我没有杀人……带我走吧,我想回家。

我想你。

声音最终消逝,和落泪一起被压得不留痕迹。

一觉起来,他依然是暴风雪的研究员,领导者。他依然不动声色,将决策往错误的方向引,依然重复在自己身上割下刀子,插入针管。

他在等,漫长地等。

等到了能和L.R.重新联系上,迫不及待离开暴风雪出逃的时候。等到了一次次委托渔火,居然发现渔火真的已经找到阿非的时候。

熬吧,熬过去就好了。

瑞雪和流质都不是长期能封闭感知的。何予之多次在实验室痛到失去意识,但每次意识模糊的时候,想的都是同一位少年,青年,男人。

想和他说说话,想陪他漫步在四季的西风城。无数次构想他们有朝一日最终相见,他的第一句话该是什么?

现实里的他颤抖着,最终挤出微笑,只喊出一声“郁非”,就被谈郁非回了冰冷的“闭嘴”。

他想说的还没说完,也说不出口。他想说阿非,七年……我终于来了。

听到这一切的谈郁非不是沉默,是沉底了一般。

渔火的大家拦都拦不住,只能看着谈郁非抓着何予之的手,死死抓住,同时垂下肩膀,从很低很低地流泪,到最终泣不成声。

他们从没看过第一外线流泪,还是选择给他们二人留些空间,在走廊守候。

命运捉弄了这两人整整七年,还要再捉弄到什么时候?

自归来之后,何予之一直沉睡,没有苏醒。身体状态也是时好时坏,最危险的时候几次几乎被判死刑,找不到心率,晋源甚至哀愁到不知该怎么和谈郁非说,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但好在过一段时间又慢慢复苏。

再后来拍肩膀也不能了,尚未出手,只要晋源靠近,谈郁非就是一副随时可能要吃人的表情,死死瞪着他。

“……我招惹谁了吗。”晋源这个医者当得很委屈,“我也想让予之马上醒过来,调理好……做不到啊。”

光是调理都是难事。已经不是旧伤新伤的问题,是破烂到几乎每个细胞都需要重组。

借着流质的力量,何予之在极其缓慢地恢复,但照现在速度来看,完全修复好尚且不知是何年何月。

最关键的是没有人能唤醒他。何予之像是沉浸到意识的深层,将自己封锁起来,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

会不会是予之将自己的意识用来封锁了那结晶……所以阿山那时候没能调用成功,最终被除掉。所以……

陆琪是这么猜测的,大家都沉默,感觉这个猜测非常靠近答案。

何予之一定是对结晶最后下达了什么指令,才令自己一直沉睡不醒。他也确实对郁非说过,还有最后的事没做完,不知还能不能相见。

“最后的事”没做完之前,他不会醒来。

但“最后的事”指的是什么事?这个不可能有人知道,除非有一天何予之醒来,亲自说出口。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所有人的信心也越来越低,期望越来越渺茫。

年底过了,新年来了。

农历新年也到了,城市里的人在放鞭炮庆祝;正月十五,家家户户在煮着汤圆,盼着团圆。

春暖花开,房间里多了花瓶,每天都有新鲜的花朵绽放。

随后是漫长无止境的雨季。像是谈郁非带着水杨躲雨的那个怎么都结束不了的夏天……

距离两人重新相遇到现在,也足足满一年了。

店长也担心谈郁非的情况,总是隔三差五给他找点小事做,这样才能让他不至于一直守着沉睡的何予之,像是要守到天荒地老。

世间最无望的事不是终结,而是未知。若有若无的希望会将人逼疯。

今年八月,谈郁非没过生日。事实上自从何予之陷入昏睡以来,他已经过得人不人,鬼不鬼,大小节日、活动全都缺席,更是可以一连很多天不出屋,不合眼。

晋源他们都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联系L.R.问结晶那边的销毁工作有什么进展,和何予之无法苏醒是否有什么联系,然而对面实验组也每次都只能道歉。

结晶的玄妙超过他们想象。不是发明者,也不是瑞雪的感染者,他们只有靠着抗体才能每天接近一点点……依然在努力。

换句话说,一切都未知……都听天由命。

暑热褪去,天气再次转凉。

始终陪在何予之身边、在基地里的谈郁非只有八月底破天荒地主动出了一次门,去鱼鹰总部那边和水杨见面,和他一起将水灵送走。

渔火联系了高校,经过一年的补习,水灵终于可以被送去当一名“高四”的预备班学生,再学习一年可以正常参加高考,去考大学。

虽然年龄比其他学生已经要大一些,可迟到总比永远未开始强。

谈郁非刻意过来送送她,祝她有美好的前程,好好去过正常人的日子,以及代表渔火店长送了水灵一枚“瓶盖”。

灯徽是渔火的象征。即使在遥远的他乡,只要有渔火通行的地方,见灯徽如见总部调令,有困难必将鼎力相助。

“拿着,但希望你永远不会有用到它的那天。好好活着。”

水杨瞪了谈郁非一眼。

“好好生活。”谈郁非沉默了许久,改了词,“你长大了,总要学会去闯自己的路。但不用怕,我们都在。”

水灵的眼泪刷地下来了。

她对谈郁非可能依然怀有若有若无的情愫,然而更是为这位大哥哥一样存在的人而伤心。

他也好,哥哥也好……都背负了那么多,却只留一句轻描淡写地“都在”。

“予之哥哥……快点好起来就好了。”水灵擦干眼泪,“寒假我再来看他,可能还有些习题想问……”

“好,攒起来。”谈郁非没有笑,然而难得地稍微提了下嘴角,“我先替他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