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什么？”
谈郁非将何予之逼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绝境。何予之面容微红，是那种显而易见的红。
“……你知道这世间也存在这样一种人。”何予之依然可以在各种绝境之间周转，只是语调相当不自然，“虽然有些时候脸皮很厚……但无法正视……深爱的人。”
谈郁非是真的重新愣住了。
他想过很多种原因，恐惧、厌恶抑或愧疚，唯独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当时在酒吧门口，他甚至还为何予之能自如地和陈星海对视而吃过醋……
是这样吗。因为害羞所以无法直视，他竟从没这么考虑过。想来也对，何予之从小就不算是放得开的人，虽然能对各种场合应对自如，独处时却安静得几乎找不到人，被他亲切称呼“予之”时也一样会偷偷脸红。
“等等。”谈郁非忽然想起了什么，“所以小时候你生病，我去照顾你，你从不肯回应……”
“……我不敢。”何予之脸上依旧微红，“所以宁可躲起来，背对着你。”
“那你看到我受伤呢？”
“不是不关心，是怕被你直接感谢……会不知所措。”何予之似乎已经不是很想提这些，有些无奈，但依然顺应要求讲下去，“你想每次受伤之后，总能在附近找到些药……对吗。”
谈郁非想想，似乎确实如此。他只介意装没看见走开的何予之，但还真没注意就算身边没人他也能在各种玄妙的地方——仓库门口，餐桌上或者随身包里翻出各种药，最关键的是这些药膏、药粉居然每次都很对症。
……他居然还因为这个而介意了这么多年，看到何予之关照陈星海的时候还恨恨地回忆过这件事。为什么？小时候没加入渔火的他为什么观察力为零，从没发现过……
现在发现虽然晚了些，但好像有来自远处的暖风一路吹开本就为数不多的冻土，吹得整个屋子都暖意盎然。
“来，再多说说细节。”谈郁非眼睛弯成迷人的弧度，“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还以为会暴露。”何予之微微抿了下嘴，“阿非，如果你当时仔细看下那些药膏，就会发现……”
“什么？”
“有些连标签都没有，那是我用草药亲手调配的。”
谈郁非看着何予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虽然表面没有表情，内心却前所未有地舒缓，像猫在晒暖的房檐上伸了个懒腰。
他不爱甜食，可今天、此刻却非常想吃口甜的东西。这个对视疗法本是想让何予之重新纠正下对他的态度，别再恐惧，此刻却突然感觉纠不纠正已经没有意义，因为收获已经比想象中多太多了。
嗯，说吃就吃。
“你……你干什么，阿非……”何予之还在想怎么补充细节，被忽然扑来的谈郁非吓了一跳，没等反抗已经被轻轻按在墙头。
何予之既没有反抗的力气，也不敢，只知道半缩在靠近过来的谈郁非怀中时脸上温度更高。
“你应该知道我是白痴，为什么不点醒我。”谈郁非微微露出些与平时不同的笑容，更为深邃，“所以要惩罚你。”
“……怎么惩罚？”
“天下还有我的予之不知道的答案？”
何予之被象征性地刮了下鼻梁，脸更红了。
他退缩不了，只能眼看着谈郁非从口袋中掏出通讯器，随便发了句信息。
还没等何予之搞清他要做什么，门已经被敲响。
“你找我，郁非？”晋源简直是全能型联络人，正巧他有谈郁非要的东西，随手就抓了两块过来，“要糖干什么……”
晋源没后文了，门外围观的人也没后文了。
他们眼里的谈郁非保持着半跪在床板上的姿势，相当有侵犯性地将何予之推靠在了床头，而何予之则喘息着，无法挣脱。
渔火的大家一时心情非常复杂。说点什么好呢，他们一点都不理解这是什么新型的玩法，还点了两块水果硬糖……糖果play？
何予之如果不是身体尚未恢复，看样子已经很想用隐匿逃走，然而此刻也只能将脸长久埋在谈郁非的风衣中。
上面的人倒是毫无愧色，心平气和接过糖，还道谢。
“那个……虽然兴致不错，点到为止。”晋源身为医者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予之身体还没恢复，别太过火。”
“嗯，知道。”
大家悄然无声地退出了房间，随即走廊就炸开了锅，然而这和屋内人无关了。
这可能是渔火史上又一次记录——吃糖吃得如此惊天动地。谈郁非悠然剥开糖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阿非，你……”
“请你吃糖。”
“为什么突然……”
“不是随意吃的，有条件。”谈郁非再次弯起下眼，“再重复下那几个字？”
何予之呆望着他。
“‘深爱的人’。”
何予之迷茫了片刻才想起刚才无意中说了什么，顿时没了声音，重新钻回到风衣下。
谈郁非是不会允许他这么躲下去的，所以极有耐心地将猎物一点点揪出，同时将一块水果糖塞到何予之嘴里。
甜味扩散，似乎连空气里都染着清甜。
“不回答也没关系。”谈郁非向他凑近了些，近到气息交织，“我会亲自去试试看，有多深。”
说完，也没容他反抗，便直接压了过去。
想知道水果糖的滋味，撬开就知道了。而硬糖恰巧又非常难融化，似乎可以放慢节奏，慢慢品尝。
风声渐息，夜色微荡。风暴散尽后，这样宁静的夜晚时间还有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