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番外二 陪伴
最近的一个深夜。
谈郁非一直在何予之身边睡着，忽然间醒来，莫名地感觉不安宁，所以坐了起来。
渔火的床不大，要挤下双人十分勉强。予之伤势尚未完全恢复，他不敢这么贸然和他挤在一起，所以胡乱拽了张椅子伏在桌上又糊弄了一夜。
屋内没有亮灯，但居然有隐隐的微光。
光是从床边发出的，那是通讯器屏幕的光亮。
本该睡着的何予之不知何时倚在床边，就像是被抓了现形一样，迅速扣上通讯器，和他在黑暗里对望。
空气一时有些沉闷。
“予之。”
“……嗯？”
“你猜我想说什么？”
“……嗯。”何予之认真思考了三秒钟，“辛苦了，为了养家而努力工作。”
谈郁非满头黑线。
他错了，就不该给何予之一个装傻的机会。
“给我。”
何予之似乎还想隐藏一下通讯器，然而手腕被强行按住。
谈郁非想抢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此刻正无视他的眼神，直接按开，逐一看着上面的内容。
自从确立关系以来，两人的通讯器都是互相不需要认证的状态，想偷藏点什么很难。
信息是从徐越那边发来的。应何予之的要求，徐越整理了些最近渔火内线的行动资料和重大事件信息表，何予之只要有时间、身体允许就会看上几眼，只是恰巧今夜被谈郁非抓了个现行。
谈郁非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资料，一时沉默。
“……生气了，阿非？”
“……阿非，是我的错。”何予之认错的速度相当快，态度也很诚恳，“只是想昏睡了这么久……”
“你还知道昏睡。”谈郁非扫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什么都不记得，还当自己是喝多了，睡了两天而已。”
“……这不算是正式工作。”何予之苦笑，“放心，没有你的批准，我不会接。只是……”
“只是？”谈郁非直接从中切断，“洗耳恭听，看你还准备了什么长篇大论。体力够说完么？”
何予之知道他是真的生气，只是不明说，所以沉默下去。
“睡觉。”谈郁非也不客气，直接将他的通讯器没收，命令何予之躺回去。
他是生气，尽管已经很克制，依然在语音中能听出些端倪。
光亮暗了，夜晚又恢复静寂，只有远处走廊里还隐隐能传来些脚步声。
何予之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像是重新睡着了。
谈郁非坐在旁边守着，单手撑额，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冷静下来，有些后悔刚才对何予之说话时用那种语气。
他当时有些着急，还有种无从发泄的火大感。事情至少起源于一周前，他曾经将晋源、徐越他们堵在过资料室一次，那时候的他们鬼鬼祟祟，手里一大捧资料，后来他们又频繁出现在房间内，每次还专挑他不在的时刻。
予之闲不住，他知道。予之一向喜欢拼命，他也知道。
之前在L.R.工作的样子，他偶尔设想一下都会心疼，别提现在的予之……尚且还没恢复到能下床独立走两步，却已经开始想着要回归工作状态，简直是疯了。
他在这里守着就是怕出现各种各样的情况，这样都守不住，还被钻空子，还能怎样。
但想归想，看着身边人谈郁非又心软了。何予之似乎下意识想躲，无处可躲，半张脸都藏在被子里，背对着他，连呼吸声都刻意抑制，尽量不打扰他。
他的予之……是消失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从生死边缘强拉回的人。
谈郁非那点情绪早已经消退，现在更怕吓到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而何予之对此给出的回应是向被子里又略微缩了缩。
“予之，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这样确实会加重身体负担。”
“……好了，别多想。”谈郁非试图将被子拉下来，但何予之抓得有些紧，只能先放弃，再拍拍他，“我一直在。”
何予之没有回应，只是静默了片刻，呼吸渐渐稳定下来。
谈郁非没有马上去睡，就这么倚在床头坐着，确认他一切正常才闭上眼睛。
而似乎没过多久。只是稍微迷糊了下的功夫，身边忽然传来些动静。
声音比较隐忍，断续的间隔也长，然而依然能听出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谈郁非瞬间清醒，望向旁边，这一望令他睡意全无——
身边人竟然不见了。
“予之！”
谈郁非猛地起身，几乎不能呼吸，还好几秒钟之后人又回来了，重新慢慢出现在床上之前的位置，像是在变魔术。
而且任凭呼叫也不回应，只是实在无法熬过去才蜷起身体，额上布满冷汗又昏昏欲睡。
谈郁非知道了。
“予之。”谈郁非放缓了语气，“你不用忍着，喊出来也行。”
在死亡线上走了一趟不亚于在强酸中走了一趟又重新组合起来，即使痛感时常会封闭，能大大减轻负担，可也经常有失效的时候。
失效是好事，说明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康复，能抵得住才能重现流质和瑞雪的纠缠，然而溶解过又复合……
瑞雪昔日入侵就已经让他曾经连续感受什么叫人间地狱，而复苏的痛又要纠缠何予之多久，简直是冰冷到战栗的未知数。
谈郁非扶着何予之，让他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轻轻触摸才发现汗水几乎挂满了他能碰到的任何地方。
而何予之很不适应，比单纯躺着更不适应，大幅度地抖着，可惜推不开。
“听话。”谈郁非只用了一句话就让何予之稍微安静下来，“你想过我的心情吗。”
何予之确实没往这方向想。痛楚从血管爬上，钻入骨髓，整具身体都像置于无形的烈焰，他只拼命去控制已经竭尽全力，不可能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