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缓住脚步。
陌子钰把目光落在还睡着的桃灼身上。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陌子钰的声音很轻，如同残破的落叶随风摇曳又随风飘散。
顾烨点了点头，“好，我先把桃灼送回屋子里。”
“我去辰星阁等你。”陌子钰与顾烨擦身而过，脚步有些踉跄。
一壶清酒两盏玉杯，藏万千思绪皆入喉。
陌子钰与顾烨都不是善于言谈之人，爱过的错过的，感情纠葛着又理不出头绪，半壶酒入腹却是什么都没说出。
“别再喝了。”顾烨按住陌子钰端着酒杯的手，“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喝多了伤身。”
滚热的泪珠滑出陌子钰的眼角，滴落在顾烨的手背上，灼出丝丝疼痛。
“你是在关心我么？”陌子钰笑的凄凉，“我以为你的心里眼里，只剩下那个人。”
顾烨顿了顿，“毕竟我们也是从小到大的情分。”
“只是从小到大的情分么？”陌子钰抓起顾烨的手贴在自己落泪的脸颊上，不甘心的问着，“只剩下从小到大的情分了么？你说过你爱我，都不做数了么？你是忘了我们之间的承诺了么？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陌子钰的话令顾烨感到愧疚，那种无力逃脱仿似压迫住心脏的愧疚。
抬手擦着陌子钰脸上的泪痕，顾烨倍感压抑的叹了口气，“子钰，很多事情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改变，就算你不想接受不愿接受，可变了就是变了。我也想过还假装爱着你，只为不让你难过。可是子钰，我就算骗的了天下却骗不过我的心。”
不忍再看陌子钰失落又无措的目光，顾烨垂下眼眸。
“子钰，当年把你丢了，我真的是有种心如死灰的挫败感，觉得自己没用，连你都保护不住。后来，我把桃灼丢了，一次又一次，那种剜心蚀骨的疼痛折磨的我透不过气。我一次次欺骗自己，我身边还有你，与他只是愧疚而已。可这种欺骗就如同酒后的麻痹，它会清醒，它会一次次的提醒我我是真的放不下桃灼。子钰，如果我能控制我的内心，我一定选择不辜负你。可我控制不住，与其我们都痛苦，我宁愿让他幸福着。”
“所以，为了他，伤害我？”陌子钰伸手抬起顾烨的下颌，让自己此刻心碎的模样落入那双凤眸之中，“是这样么？凤兮，你不忍心伤害他却忍心伤害我，嗯？”
这种选择对陌子钰来说最是残忍的，可顾烨却不得不做出选择。总好过三个人纠缠不清，对谁来说都是痛苦。
只恨月老多情，右手是缘，左手是怨，红线错牵。
“子钰，不是我不想伤害他，是我不能再伤害他。我，不能失去他。”
何须过多的解释，一句不能失去就是顾烨最后的答案。
陌子钰颤颤的拿过酒壶，仰头将酒水全数灌入口腔里。刺激辛辣的味道呛的他连声咳嗽着，顾烨急忙上前夺过酒壶。
“凤兮。”陌子钰脸色嫣红的靠在顾烨怀中，“我问你最后一次，你还爱我么？”
“你醉了子钰。”顾烨扶住他的双肩，“早些休息吧。”
“你回答我啊。”陌子钰扯着顾烨的衣领哭闹着，“你也是醉了再说胡话是不是？你是爱我的是不是？你对桃灼只是愧疚是不是？”
“不是。”顾烨眼神坚定的看着陌子钰，“子钰，我没有喝醉，也没有说胡话，我对桃灼，也不是愧疚，是我爱他。”
刹那间如坠入深渊中的安静与彷徨，陌子钰怔怔的看着顾烨，好似身体与灵魂瞬间的脱离。
许久后，陌子钰嘴角漾出悲苦的浅笑，喃喃低语着，“是我错了，你不是凤兮，你是顾烨。在我被流放的那一年，凤兮就已经随着我去了。”
“子钰，你听我......。”顾烨的话还没出口，就觉出胸膛上一阵刺痛。
顾烨难以置信的缓缓低下头，只见陌子钰手中握着匕首，鲜血染透了自己的衣衫。
“你死了，就可以把凤兮还给我了。”陌子钰凑过去亲吻着顾烨的唇瓣，柔声说着，“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子钰。”顾烨捂着伤口，依旧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见所听所经历的，“你是疯了吗？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子钰么？”
陌子钰凄凄然的一笑，“我是疯了，我亲手打碎了我的骄傲和平南郡主同流合污。我教她利用无忧陷害桃灼，我将无忧推入湖中亲眼看着他溺死，又想以同样的方法杀了桃灼，我早就不是我了。可是凤兮，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我有什么错？”
沾着血的手抹去脸上的泪，陌子钰的温润此刻成了狰狞，“错的是你，是你负了我。所以，该死的也是你。”
从人人仰慕的贵公子到人人鄙夷不屑的犯人，早在流放的路上褪尽了所有的高傲与清冷。就算扯出一点伪装的模样，也遮不住刻在骨子里的自卑与敏感。早已扭曲的心，承受不住抛弃与背叛。
顾烨是他的光，如今光没有了，谁还在乎是否跌进地狱般的阴暗。